其实徐苼很明白, 这位叫兰昭明的郎君并不喜欢自己。在徐府的时候,他压根不会多看她一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需要他就够了。
徐苼想当然的说:“想些法子接近他,时间一长, 感情总会好起来的。”
就像她和池景州那样,他们一开始还吵架来着。刚思虑到那人冷冰冰的眼神, 徐苼就赶紧晃了晃头。
“兰昭明怎么会和池景州是一样?他明明就可爱的多。”
两个人的性格就差了很多, 徐苼一走过去和兰昭明说话, 他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却会红着脸害羞呢!
可是池景州这条恶龙就怀得很。
他会, 将修长的手穿入裙摆里, 对着她做一些荒唐的事。他更会掐着她的脖子, 让她滚。
徐苼想, 离开池景州,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不想那人了。”
兰昭明在街上摆摊, 徐苼就找了家酒楼等着他。
她有些发呆, 外头却传来些喧嚷的声音, 倒是有些耳熟是往日里同她不对付的王娘子。再仔细一听,话里话外的都是在议论她。
“听说小公爷和徐苼的婚事真的成不了!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这东京城里哪个小娘子还愿意带着她玩儿, 就便她最要好的蒋娘子不也是避她不及?”
说来也是, 徐苼都好几日没见到蒋萱了, 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 她现在可算是身边没一个朋友了。
一个个捧高踩低的应和:“徐苼都是个假的了, 徐府留着她不过就是图她这张皮囊。没了首饰,没了好看的衣裳, 我看徐苼那张皮囊也就不过如此。”
王娘子摸了摸今日新戴在头上的“一年景”花冠:“估计徐苼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
她额头之间贴紫红宝石花钿,面靥两端还有两颗色泽圆润的珍珠,便是个外行人也瞧的出来,那是北地上好的东珠。
更不用硕,小娘子坐在那处时燃的千金的沉水香。
只听说徐府不待见这位假的,却没想到她还能如此豪奢的用度。王娘子忍不住问:“你面靥两边的东珠哪里来的?”
她挑眉,不以为意淡然的道,“从压箱底里翻出来的,好几年前的物件了。”
王娘子笑话她:“你说谎能不能有个准数,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珠!”谁没眼力见,会把这东西压箱底啊!
没说谎,这些东西以前收了好多,池景州每一回出门都会给她带些。
她不挑剔,向来是有什么就收什么。他也忙,没什么多大的耐心对她,不会问她收到的这些东西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今年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有一条隐形的线横在之间,相安无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池景州会找到个身份家事都合适的小娘子,而她也要为自己未来谋划。
王娘子气得不行,阴阳怪气的说:“我看就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原来,你们没有么?”在徐苼看来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她问:“我那儿满满的一匣子嫌占地方,要不卖些给你们?”
“……”这人可真是爱显摆。
于是,王娘子又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徐苼你就嘚瑟罢!今日是盛姐姐的做东,你张狂个什么劲!”
她有些不明白:“这酒楼是我家女使订下的。”
李女使在一旁装傻,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又听得王娘子说:“等会儿盛姐姐和小公爷都到了,你还有脸留下来?”
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外头约见,想必就是相看的事了。
只是么,想到自己与池景州并无干系了,这些人又看什么热闹?
“不说话,我们就当你是心虚了!”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和他的婚事本来就是作假的。
徐笙的小脑袋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池景州上回这么生气的原因是这个?他总不会假戏真做,真对自己上了心?
大概是不能罢……她有些沉默下来。
王娘子唏嘘道,“大家快看她那受伤的表情,我就说是小公爷不要你!”
就真的有些费解啊!池景州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王娘子嚷嚷道,“徐笙你哑巴啦!还是心虚的不肯说话啊?”
徐苼愣了愣,随后说道:“东京城就是这般小,走两步路都能碰见。这是我先订下的,各位如果要留下来喝茶,都请把喝茶钱交上来。”
本以为,徐苼能继续发呆等着兰昭明收摊。
“小公爷万安。”
但是当她真见到池景州和盛雪玉的时候,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徐苼以为自己能够忽视他们,可听盛雪玉说着话:“小公爷今天多谢你带我出来,还给我买了这么多好看的花,便是方才我多看了一眼的扇子,你也费心让人买下送到了我跟前。”
她想,池景州这个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把身边人照顾的很周到。
也幸亏她和他已经散了,要不然呢,她见着他这样对谁都好的性子,估计睡到半夜都会气得惊醒过来!
徐苼看着好戏呢,她刚拿起葡萄正准备吃呢,李女使走过来对她说:“徐娘子对不住了,盛娘子看中了这间房。”
她问:“那池景州的意思呢?”
李女使说:“盛娘子说这里有扇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小公爷也觉得好,便希望你能够让出来。”
难不成满酒楼就这一扇窗户?池景州他可真是太体贴,怎么不敲锣打鼓告诉满东京城的人知道!她真是愚蠢,对他觉得有些对不住。
徐苼就把葡萄丢会原来的地方,擦了擦手指:“行,我让。”
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等兰昭明,远远的看着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她倒是不如陪着那人一道在街上卖东西。
哼,他不留情面在先,也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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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了夏,蝉鸣声不断,这房里飘散着淡淡的香茶香气。
盛雪玉观察了池景州小半天了,自坐下后,他没有和自己说过半句话。
她垂着眼,看手里的团扇。这个房也不一定是酒楼里最好的,但这里先前坐过什么人,却是盛雪玉心里顶计较的事。
盛府的女使走到她身边:“娘子不如吃些果子,这些葡萄都是新鲜的。”
这房里的人虽然被赶走了,可是桌上的东西却原封不动的留下来。盛雪玉说:“我不爱吃葡萄。”
她是故意这么说给池景州听得,可是这人倒是不闻不问,同先前体贴的倒像是两个人。
那窗户的采光好,的确能把街景看得明明白白,下头对着的就是一个卖字画的摊子。池景州见着那贴着紫红宝石花钿的小娘子乖乖巧巧的陪坐着。
盛雪玉惊讶一声:“这不是徐娘子么?怎的卖起东西来了?”
他听到徐苼的名讳,不自觉就是皱起了眉。
本以为不见到她的面儿,就不会这么心烦。事实呢,却好像不是这样。
“外头这么热,可不要中了暑气才好。”盛雪玉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池景州的脸。
不见面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自从提了这门婚事以后,池景州对这位小表妹是不一样的。
比如亲吻,拥抱,他们之间把有情人在一起的事都做了一遍,临到头,那小娘子却一口咬定是作假。
换做是个正常人,哪能不疯?
可生气归生气,落到正事上,池景州还是冷静下来了。那官家和圣人那边催得紧,是在借他的婚事压一压东宫立储的风声,宫里人物关系是乱的很,为了争夺这东宫的位置,可不管什么道义,只怕是要真动起手来,徐苼立马能成了替死鬼。
先应付里禁中的两位,把宣王和赵王抬出去,事情牵连开就无瑕顾忌到他的婚事了。
而至于徐苼么,让她去外头吃吃苦头,等看过了什么世态炎凉,自然而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池景州冷道:“崩管她。”
那小娘子的指尖都是细皮嫩肉的,又哪里是卖东西的料,徐苼分明就是在作弄人。
本来还疑惑着呢,他抢了徐苼的房,她怎么不和自己闹?原来却是在这里演出戏给自己看,这样的小把戏在池景州看来,是非常的矫情。
不进他一人看到了,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徐苼陪着个穷书生卖字画。
只要一低头,就能见到那小娘子嘴角得意洋洋的笑:“兰昭明,我又卖出去一副,是不是很厉害?”
他就不明白,徐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自己闹什么。
又见得她往那穷书生身边靠近一寸:“兰昭明,我帮你卖了这么多,你总要请我吃顿一饭罢?”
说话声这么大,不过是想让自己听见。
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但池景州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黑下来。
天边的艳阳高照,坐在底下卖字画的徐苼脸上有些红红的,哪怕是热的不行,她嘴角却笑的很甜,他心里是很不爽快。池景州拿了白秞茶壶:“这茶不烫了。”
“啊?”旁边伺候的女使忙上前:“奴给您换一壶。”
他提着茶壶,来到了窗边,“不必了。”
就有些让人挺费解的。
盛雪玉的视线跟着池景州走,只见他把窗户又往外开了些,淅淅沥沥的。
从上头的窗户浇下来一壶热茶,沾湿在字画上,顷刻间悉数都毁了。徐苼猛地站起来,嚷嚷:“楼上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那定窑白釉的茶壶,在日光下透着微微的黄,茶水也是滚烫滚烫的。
“真是对不住。”池景州垂着眼眸,“我把你家的字画给毁了?快把人请上来,把钱赔给你们成不成?”
徐笙见着是这冤家,就打住了口,忍气吞声,“兰昭明,我们走。”
吧嗒一声,那茶壶摔下来,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池景州把手背到身后去,“我这人就见不得穷酸气,今日这赔偿的银子还必须了!”
是她的错觉么?
那表情让徐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叨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