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裹着灼热的岩浆, 得不到她的安抚,就会浑身疼痛不止。
念头一起,不免又有想笑。
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徐苼的情绪越是不受她所控,他就越想用绳索将她捆住, 绑在自己的身边。
若是换做以前,池景州早就肆意妄为的亲上去。
可这朵自小被他浇灌的娇花, 已经被小虫子钻入花蕊, 迷失她的内心, 脆弱的不得了。以至于,他不好强来。
“苼苼。实话告诉你, 带着你出来亦是我的私心。”
步伐逼近, 他想去掐她的下颚。
手腕落下来, 擦过她的肌肤边沿, 池景州掀开眸子,眼神锐利, “我这人想做的事, 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池景州的眉眼一低, 想要吻她的唇,整个人散发着攻击力性。
半晌, 徐苼弯腰, 躲了开来, “且不说这些了。难得来一趟洛阳, 我们还是赏花罢。”
“亲够不给亲了?”他对她的反抗, 全是在意料之中。他挑了眉, 有些委屈巴巴的,“哥哥这日子越发艰难了。你还不哄哄我么?”
“你要我怎么哄啊?”
池景州指了指嘴角:“亲一下哥哥。”
“你哪里像是个官家?分明就是调戏小娘子的无赖头子。”
说完, 她就是想笑,憋住气,小肩膀就一耸一耸的。
池景州见她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徐苼,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什么烦心事都不要想。”
徐苼的心口就像是被蝎子的尾巴戳了下,麻的不行。
以着池景州的角度,他该像前几日那样恨极了自己。背叛他,嫁做他人。
可这几日,他对她过分的好了。好的让徐苼都感觉到心慌。
天上的月如镰刀,池景州离得他好近,只要他想,就可以亲吻到自己。
她把手背到身后去:“谢谢你,景州哥哥。”
池景州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那里有卖糖葫芦的,买些给你好不好?”
他身边的侍卫,可都是人精。索性把那卖糖葫芦的商贩,扛到了他们面前。
“徐娘子,你想吃哪一串?若是觉得不好看,让这小贩给您现做一串现成的。”
徐苼被这热情弄得自惭形秽,道:“哪一串都行。”
“我的糖葫芦长腿跑掉了!”
徐苼隐隐约约见听到些女人哭泣声音,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再一看,那花袄裙的女子鹅蛋脸上的水杏眼和徐苼一般无二。
连撒娇耍赖的小表情,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是宋婷说话带着几分孩子气:“可是他为什么要跑掉啊?也是不喜欢婷婷么?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一个人喜欢婷婷。”
那女子满头的朱钗晃动,嘤嘤的哭起来。
“妹妹不哭,兄长这就给你去把卖糖葫芦的人抓回来。”就见着那安慰人的男子牵着她上前来,对着他们一礼:“叨扰了。”
来的人有那么些眼熟。
这人不是宋家的那位舅舅,宋安。
未曾想到离东京城这么远,她还会遇到熟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拉着池景州跑?拉了半天,池景州倒是稳如泰山:“舅舅。”
宋安:“……”
徐苼亦是大写的无语:“……”
哪家的天子这么愿意巴巴的往上赶,在她看来,那是想当有问题的。
池景州难道就不觉得和自己站在一起,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么?显然他没有半分这样的心思,倒是显得徐苼内心有些阴暗了。
池景州收回眼神,对于徐苼的家人,他自来是照顾惯的,让侍卫临那糖葫芦的小贩到宋家人跟前。
“舅舅还要不要旁的东西?”
一声声舅舅霹得他外焦里嫩,宋安摆手拒绝:“官家,不可能如此称呼啊!这是要让小民折寿啊!不可啊!”
她叫舅舅,那是因为自己的确是宋家女儿。可池景州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回眸,看她一眼,复又紧跟在她身侧,“我与笙笙自小一起长大,她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
这夜坊间嘈杂,宋安瞧着这两位却像是画中仙,郎君玄衣广袖,小娘子雪衣乌发。难得池景州身处高位,还对之外甥女这般上心。
日理万机的天子,放在一切,陪着小娘子夜游洛阳。
这份情意,就足以价值千金。
就是可惜命运无常啊,两人就算再怎么好,那也是覆水难收。徐笙已经出嫁,再怎么好都是无用的了。
宋安不想让外甥女走了她娘亲的老路,“笙笙,未曾见过你那夫君,他可曾来了?”
舅舅不是换个说法在敲打她,徐笙何尝不知。可是池景州就在身侧,她说不出让他伤心的话,
他一生气来,眼底的笑意就不见半分,格外的唬人,道,“舅舅既然都不曾见过人,就不必如此牵挂。”
就算是她明面的夫君又如何,还不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又仿佛在说,如今站在她身侧的只能是他!
宋安愣了片刻,倒是看向她,想问些什么吧……又觉得毕竟眼前的官家,不能以下犯上,
“你们。”加这个们字,就是做实了池景州和徐苼之间的关系。宋安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改了口:“你打算,就这样了?”
难道这事是徐苼有的选择的余地么。
哪样呢?池景州身处高位,他自不必看人的脸色行事。
可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这会儿刘羡不逼她,她自己也像是在悬崖边上漫步,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就是粉身碎骨。
她死了不要紧,却不能害得池景州的名声,点上那脏兮兮的一笔。
天子与逆臣之女,还想要迎娶她做皇后,这是会被史官大记一笔的程度。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该为了自己饱受这些恶言。
宋安看着小娘子踌躇不安的面容,真是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苼苼,你好糊涂啊!”
徐苼却满是尴尬,面对宋安的责问,让她的小手都无处安放了。只好扯开话题:“舅舅,你又怎么会来这处?”
宋安:“我来洛阳城谈些生意,正巧小妹喜欢牡丹,带她来看看。”
小妹,那不就是,她的亲生娘亲?
自从徐笙知晓她是刘逆臣的女儿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宋婷会在两男人之间摇摆不定。
徐笙脸上没有什么的表情。
本以为,只要她不去想,她们就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徐苼忽然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兄长,这位小娘子和婷婷去一样的好看。”
宋婷歪头看她,大有亲近的意思。她笑的那么甜,徐笙却感觉到凉意。
“小娘子的衣裳也好看,头发也好看。婷婷想摸一摸。”
宋安见着宋婷高兴,他也跟着笑了,“血浓于水,小妹第一次见你,就如此的喜欢,你们的当真是跑不掉的母女情分。”
池景州垂着眼,见着徐笙的手止不住颤抖。他向前一步,挡在她跟前。
“她们本就不想熟,倒也不必强行捆绑在一起。”
这位管家当真是爱慕外甥女至极,宋安道,“是小民疏了,小妹心智如孩童,若是一个不小心将笙笙抓伤了,倒是不好。”
宋婷依旧盯着徐笙看,“兄长!我要她和婷婷玩儿!”
徐笙听着她的声音,害怕的感觉更加重了些。她躲在池景州身后,拽住他的衣角,“我们走吧,”
池景州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嗯。”
她的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等走开几步,徐笙才能够顺畅的呼吸。
“小妹,我们吃糖葫芦。”
宋安想用糖葫芦转移宋婷视线,可是没成功。
“不!婷婷要和她玩儿!”
宋婷忽然发了疯,看着徐笙的眼神怪异,“你一点都不乖,婷婷不喜欢你。”
徐笙闭着眼,跟着池景州快速走开,不理会身后的大哭大闹。而后整颗心像是被绑了大石头,一直沉到湖底去。
这夜坊里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了。
便是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貌,池景州心里也跟着百感交集。
不曾开口,也能感受到徐苼内心的煎熬。可是,他还偏不能明着把她的身世说出来,只好换了插科打诨的法子安慰她:“苼苼,不高兴了么?哥哥哪里做的不好的?”
她摇着头,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这生辰,我一点都过的不高兴。”
“都是哥哥的错。”池景州心疼的不行,两人像是隔着一层说话,但他却共情她的无奈。
“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洛阳,池景州,你真的讨厌死了。”徐苼看着眼前的人,这些分明和这个男人无关,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发脾气。
她又有什么错呢?且若不是徐苼性情忠贞,她不必有这些烦恼,自困。
“嗯,下次哥哥一定提前问苼苼的意见。”池景州低头擦掉她眼角的泪:“哥哥以后不会擅作主张了。”
这说话的语气,却让徐苼高兴不起来。
她真的好差劲。
徐苼抬起下颚,浅浅的吮了下池景州的嘴角:“景州哥哥,我好想已经坏掉了。”
就像是内心得了古怪的病,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或许连大夫都诊治不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已经病入膏肓。
池景州才是能治疗自己的那味良药。
是唇上的温度,太让他依恋。追过去,深深吻住。
“是我不好,我应该想的更周全些,求你别哭。”
徐苼攥着手心,开始找个合适的理由:“你看我脾气坏的很,真的不是柔顺的小娘子。”
两人都各怀着心事。唯有这拥抱,却不曾分离半分。
他的眼眸渐渐的深了:“哥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