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萀萀走出卧室门口。外面停放着她的那辆平衡车, 还有等候多时的洗拖一体机器人等保洁设备。
贾萀萀朝机器颔首致意:“各位晚上好。”
拖地机器没有接收到进门的指令,仍然横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贾萀萀目光一凛。
难道里面的淳于森又想反悔了吗?
她麻溜地踩上平衡车, 打算生死逃亡。
瑞秋在墙侧的音响里连声叫住了她:“女主人, 你稍等。”
好不容易能完好无损地离开坏事败露现场, 贾萀萀躲还来不及呢。
“啊我急着回去睡觉, 有事你明天再转达我吧!”
就在这时,她虽没回头但隐隐约约感受在到自己的背后, 淳于森的轮椅似乎正无声地驶过来……她僵在了原地。
暂时还没有胆子用平衡车创他。
淳于森来到房门口,他的手里是刚才的礼盒, 里面躺着那对银灿灿的镣铐。
他驶近贾萀萀跟前, 声音低沉,仿佛还带着一丝暧昧:“你忘了拿我送给你的礼物。”
贾萀萀故作抱歉, 憨憨一笑:“啊是的,我这人呐,常忘事儿。”
淳于森沉默,然后目光转冷, 看着她:“你不可能明天就忘了今晚的事吧?”
贾萀萀疑惑:“你指的是那件?”
——是他堪比心性石头的“银手镯”拉胯礼物,还是他和她两人在轮椅上挑战“高难度杂技项目”的画面?
淳于森:“……”
贾萀萀还虚握着的礼盒的手被他重重一推, 撞到了她的心口,她愣了一下,抬眸却看见淳于森又恢复成气稀松平常似的语气,和她说道:“明天的航班,你也别忘记。”
度蜜月这事他到底早有计划还是临时起意,贾萀萀不得而知。
她当面爽快点头答应, 转身就打算回去给手机充电继续拨打求救电话。
可等到回到自己的卧室后,贾萀萀却又没有立即打电话或休息。
她坐在沙发上, 盯着已经充电开机的手机,没有再在深更半夜打搅别人。
瑞秋同情道:“女主人,你没有其他的朋友了吗?”
“……”真是谢谢它的关心了呢。贾萀萀微笑,开始翻瑞秋的旧账,“小瑞秋,你先前有几次是故意的吧?”
瑞秋油盐不进:“女主人,如果我的服务让你感到还不够满意,我深感抱歉。”
贾萀萀轻哼一声,到底是没和非人类一般见识。
她现在身份特殊,如履薄冰,连一个AI都无法熟练使用的话,那她还不如……倒头睡觉算了。
*
旭日初升,鸟语花香。
贾萀萀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好多了。
她揣着别致的“银手镯”礼物,哼着小调踩上了平衡车,来到衣帽间准备行李。
瑞秋在一旁絮絮叨叨,建议她不必带什么行李,因为主人又不差钱。
贾萀萀置若罔闻。
她差钱呐!从现在开始,她赚的每一笔钱,都是她任务艰巨的血汗钱。
至于昨天淳于森的策反,面对丰厚的报酬**,贾萀萀也愿意考虑接受。
——反正都是当间谍,到哪不都是当间谍,无所球谓。
……
早就过了说好的航班点,贾萀萀慢悠悠地坐上了淳于森等了她好一会儿的车。
机场就在附近。
贾萀萀趴着车窗前,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拐走的小媳妇,从此要和亲朋好友们天涯不复相见。
很快,他们还是来到了机场。
美丽的空乘们身穿统一的制服,列队欢迎两人的到来。
贾萀萀转头问淳于森:“你不早说?”
她还以为两人是坐航空公司的班机,才被他一路的催促赶时间,原来他是打算乘坐私人飞机。
Tom秘书在一旁低声和她说道:“您放心,保证安全。”
贾萀萀摇头:“汤姆,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放心了呢。”
淳于森伸手挥开她飞扬着的风衣衣摆,微微皱眉忍住了想要洗手的不适,明知故问道:“你两在聊什么?”
贾萀萀脱口而出:“在聊你会不会在半空中把我丢下飞机。”
“……”Tom转头眺望碧蓝的天空,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久之后,淳于森的私人飞机在备用的时间点起飞。
上飞机后,贾萀萀一个人缩在了离门最远的沙发上。
刚才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昨晚发出去的求救邮件,一个人都没有回复她。
她真的好孤单,好寂寞,好心冷……决定不给贾潴潴买礼物了。
不远处淳于森也安静地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难得思绪飘远,回想起了前世这段时间的记忆。
那时他在国外车祸深受重伤,经过紧急抢救之后,转而就回到了国内,接受进一步康复治疗。
本以为国内更加知根知底,可谁曾想,他在国内的康复生活并不顺利。
原先还能连枝一气的身边人忽然都露出了真实的嘴脸,他们趁人之危、颠倒黑白、火上浇油……害得他最后彻底无法治好自己的腿。
所以重活一世,淳于森打算正大光明地出国养病。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马上要去度蜜月了。
正因为他名正言顺的度蜜月名义,所以前不久他带着贾萀萀在淳于家不告而别的匆忙做派也有了相应的理由。
而作为最后一个得知此事的贾萀萀转眼已经在沙发座上打盹睡着了。
这时走过去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空乘小姐姐,在为她披上毛毯的时候,一不小心吓醒了她。
这架私人飞机的空乘小姐姐十分专业,她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八颗牙齿。
贾萀萀看见她的烈焰红唇一张一合,顿时头皮发麻,一下子都没注意听清对方的说话内容。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不远处的淳于森好像在和汤姆忙于办公。
在这一刻,她十分想念自己的平衡车。
但事实是这里平衡车逃命也不管用,唯有降落伞才行。
空乘小姐姐找上了Tom秘书,为难地询问:“她想要降落伞包。”
Tom皱眉,看向一旁的淳于森。
淳于森都头不抬地道:“给她就是了。”
“三少?!”
淳于森没好气道:“别忘了,她不见得知道如何使用。”
“……”说得也是。
空乘小姐姐面露疑惑。这两怎么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度蜜月的新婚夫妇?
贾萀萀没有再继续睡觉,她叫了餐车,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而作为一名贾家派来的商业间谍,她这两天身心疲惫,现在都懒得偷听不远处的淳于森在和Tom聊什么工作内容了。
前不久他们和她直说,此趟蜜月之旅其实是为了淳于森去国外体验进一步的康复医疗支持。
对此贾萀萀也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发表。
可是当她跟着他们进了那家医院后,她眼睁睁看着淳于森不一会儿就躺进了病**,然后,甩手不管她了。
“……?”贾萀萀一脸蒙圈。
她在路上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在国外被他丢弃了,原来都是她多虑了啊。
照现在的形势,她都可以把他丢了呢。
贾萀萀正摩拳擦掌,接着就听淳于森躺在**和她说道:“你想去哪里逛?Tom可以陪你。”
只不过国外的治安就不能保证了。
贾萀萀打量着Tom文质彬彬的长相,摇头拒绝道:“不,我担心你,想陪着你!”
除非他能分给她几个保镖。
Tom尴尬一笑,直接请贾萀萀先从病房出去。
正进病房而来的医生们看着这对伉俪情深的新婚夫妇,感动不已,纷纷感触颇深地许愿道:“哦上帝,我们一定会治好他的!”
而走出病房的贾萀萀正跃跃欲试问汤姆:“到了需要我签字的时候了吗?”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
Tom:“……”
希望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临终病危通知书。
“三少可能要住院几天,您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Tom一心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贾萀萀头摇成了拨浪鼓,正要继续深情诉说:“不,我担心他,我要……”
Tom:“三少说保镖分你一半”
贾萀萀:“我要吃最好的餐厅!”
“……”
知道她会薅羊毛,但Tom还是有些意外于她只是想去吃顿好的,并不想去什么奢侈品店刷爆副卡。
这他就不知道了,贾萀萀比他清醒多了。东西太多不适合她日后逃难。可怜她现在已经沦落到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罢了。
贾萀萀在餐厅里和贾潴潴进行了视频联络。
她当着一旁作陪的Tom的面,开始控诉自己艰难的处境:“你不知道,飞机餐可难吃了!”
Tom无语。
她难道不知道他有看见她当时大快朵颐吃光了所有吗?
贾潴潴打着瞌睡,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奶呼呼的:“姐姐,等我来营……”他打了个小哈欠,“……救你!”
贾萀萀笑不出来,索性结束了通话:“你梦里营救去吧。”臭弟弟。
孩子还小,果然一点儿都靠不住。
……
她和Tom回到了医院病房,看望病号。
淳于森的精神很不错,还说明天可以陪她一起去外面逛。
贾萀萀转头就找医生添加联系方式。
“你做什么?”淳于森和Tom警惕地质问她。
贾萀萀一脸无辜。这么好的医生,如果厉害到能治好他的腿,她也想认识一下,留一条后路呀。
Tom开始犯疑心病了:“您身体健康,为什么要和医生相熟?”
贾萀萀理所当然地回道:“我是家属,我当然想和医生熟悉一下。”
“哦上帝,我好感动!”医生实乃性情中人,感动不已地祝福Tom,“这位先生,你真是找到了一个好妻子。”
Tom:“……?”
哪来的脸盲!
贾萀萀面对夸奖来者不拒:“那当然。”
一旁的淳于森冷笑一声。
*
转天傍晚。
夕阳余晖下,闪烁着波光的著名运河旁,人群熙熙攘攘。
浪漫的情侣肆无忌惮拥吻着,民间艺术家在街边谱写新的艺术传说。
坐着轮椅的淳于森衣冠整洁,他的周身站着几个便衣保镖,和他一样,都时不时看一眼正在不远处喂鸽子的贾萀萀。
在这么文艺的广场上喂一会儿鸽子对于贾萀萀来说是一件挺开心的事。
——人鸽大战,一触即发!
贾萀萀率先拉响了战势的号角。
战况焦灼,离得最近的Tom深受牵连。他被铺天盖地围上来抢食的鸽子们吓得恨不得连夜递交辞职信。
关键是一旁的贾萀萀还不亦乐乎,乐此不疲地带领他继续进发。
不远处的淳于森都听见了她兴奋不已的喊叫声:“我想拔毛!”
几个保镖浑身一颤,快速偷瞄了一眼淳于森,开始担心以三少日常追求极致洁净的需求,她估计都可能会被三少丢出门去吧。
Tom好不容易摆脱了鸽子们的围殴,喘了一口气,发型微乱地走了过来,警惕道:“三少,这里人太多,您不如再躲远些?”
“嗯。”淳于森淡淡道,“盯住她。”
然而,不需要Tom继续跟着身边,躲远些的淳于森还是能清晰明了地望见贾萀萀兴奋的身影。
“她在和谁说话?”他低声问道。
一旁的保镖们有点儿意外,原来三少还是在意那位联姻妻子的?
那当然——是因为贾萀萀这会儿都和已经陌生男人热络地聊上了。
淳于森看了一会儿,同身旁说道:“去把她叫过了。”
“是,三少。”
贾萀萀蹦蹦跳跳走了回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你不想玩吗?”
淳于森被她发自肺腑的笑意闪了闪神。他稍稍一顿,恢复了理智。
接着,他较为熟练的适时调整了眸色,有意露出一道似有似无回忆往昔的目光,用极为不熟悉的生硬语气低叹道:“你长得真像她。”
他怅然地望向一旁地空气。
贾萀萀伸出手指:“有鸟屎掉在你肩上了。”
淳于森:“……!”
几个保镖一阵兵荒马乱,终于解决了让三少眉间紧蹙的整洁需求。
而这时的贾萀萀早就没心没肺地跑远了。
不一会儿,Tom迎着淳于森黑脸后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走了回来。
“三少,您放心,她只是在和一个陌生的老男人闲聊。”
淳于森冷声道:“我看得到。”
还用你说?
Tom汗颜。
他心中暗惊,三少难道是吃醋了?!
“三少,我再去把她叫回来?”Tom试着问道。
时候也不早了,三少如果想回去了,他这就去准备。
只不过……另一边那位则好像是光喂个鸽子就已经快要乐不思蜀的样子了。
不必权衡,Tom当然知道自己该选择得罪哪一位。
他正要打算转身回去找贾萀萀,一旁的淳于森却突然说道:“推我过去。”
Tom有些意外,立即引着三少来到了运河边。
彼时的贾萀萀正还在声情并茂地同陌生老年人闲聊,是不是夹杂着活泼的肢体语言。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保养得非常不错的中年混血男人。光凭相貌,都可以大致猜测对方的祖上可能真可以和他们的祖国人种沾上些亲戚关系。
Tom捏了一把虚汗,硬着头皮去中断一段异国他乡的相见恨晚之情。
“您还不想回去吗?”他挤眉弄眼,希望贾萀萀能够接受他的言下之意。
贾萀萀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淳于森。
他现在又没再被被鸟屎砸到,有必要这么害怕想走吗?
这时,她眼前的中年男人用外语问道:“他是你的家人吗?”
贾萀萀毫不犹豫地摇头:“他是我的雇主。”
“哦,美丽的小姐,”他眸色微变,露出一道似有似无回忆往昔的目光,用极为缱绻浪漫的磁性嗓音,叹了一口气道:“你长得真像她。”
他怅然地望向一旁地空气。
“……?”贾萀萀茫然了。
不远处耳目聪明的几个保镖方寸大乱!
不好啦!
三少,有人抄袭你的台词!
淳于森脸色铁青,差点儿蔓延到了自己头顶的发色为止。
很好,他倒要看看,这贾萀萀会不会接受老男人的暧昧。
贾萀萀只是单纯的好奇,她朝眼前刚结交的忘年交八卦:“你也有一个白月光吗?”
这年头白月光搞批发吗?
\"Moonlight? \"中年男人摇摇头,“哦,美丽的小姐,我只是觉得你和我有一任前女友长得很像。”
一旁的Tom秘书都听不下去了!
三少虽然是商业联姻,但两人也是合法领证了的夫妻,这老头竟然敢当着三少的面撬墙角泡妞?
Tom秘书严阵以待,只要三少一声令下,他就携一众保镖,将这个老男人杀得片甲不留!
可没想到淳于森接下来并未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绿晕了不想说话了?
片刻之后,贾萀萀意犹未尽地走回到淳于森的面前。
她不知道他在沉默什么。
比起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刚才那个大叔一点儿都不过分,人家只是偶然怀念了一下某一任普通的前女友罢了。
所以他现在在沉默什么呢?
“你知道他是谁吗?”
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淳于森开口问她。
贾萀萀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回道:“哦对了,他刚才有告诉我他的姓名。”
“是么?”淳于森平静地问道,“那你还记得吗?”
贾萀萀骄傲挺胸:“我都背下来了!”
她记性可好了。
一旁的Tom秘书和保镖们也偷偷竖起了耳朵。
只见贾萀萀深呼一口气:“他说他叫——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玛莉亚•狄•洛斯……”
她一口气没能说完,也忘了剩下的半段了。
淳于森忽然开口续了下去:“……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狄•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
他也还没说完时,贾萀萀就已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你原来认识他吗?”
淳于森默了默,面无表情地再次念出了更为标准的发音:“Pablo Diego José Francisco de Paula Juan Nepomuceno María de los Remedios Cipriano de la Santísima Trinidad Ruiz Picasso. ”
贾萀萀张了张嘴:“咦?”
一旁的Tom欲言又止:“您难道不知道吗——这是毕加索的全名!”
“……”
贾萀萀得知自己被大叔报了假名。
淳于森操作轮椅转身之际,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摸着小脑门的贾萀萀,“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