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台美人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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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脏了◎

“醒了?”

苏婵缓缓睁大双眼, 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听。

她悄无声息地攥紧手中被子,不敢回头去看他,无声地盯着眼前的墙壁,像是一种沉默持久的抗拒。

“你昨晚梦到了什么?”他问她。

她昨晚梦到了什么……

苏婵心中一涩, 像是小刀缓缓割开了心口皮肉, 一阵阵麻木的痛。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里像是蕴含着未知未觉的波澜, “梦见李怀玉了, 是吧?”

李怀玉……

李怀玉。

苏婵双眸一颤,眼眶泛起潮热。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李怀玉是何种情感了。她逃避, 惘然,不知所措,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他, 甚至也有过想破罐子破摔地从了高行修的荒唐想法。

但是为什么一想起他, 一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时, 她的心还是这么的痛。

她昨夜梦见了他吗……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那么他在梦里是以何种面目面对的她?

是和她一样的复杂又迷惘吗?还是失望、嫌弃……形同陌路?

痛楚渐渐弥漫心间,她心中落满荒凉。

“苏婵。”高行修慢悠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莫不是心里还存着什么期待,知道了他母亲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吧?嗯?”

听上去是那么的冷静又残忍。苏婵眸光失神,喃喃道,“不……我不是……”

她心中清楚,李母对她如此, 无论李怀玉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她都与他再无可能了。

但是为什么, 听他这样说出口,她心里是这样的难受。

“苏婵。你转过来。看着我。”

苏婵咬着唇,没有动,悲恸地盯着那面墙。

高行修忍着火,大手扳过她的肩头,力道并不太温柔,将她转了过来。然后,他一怔,缓慢地勾起了薄唇。

“真是令人感动,你哭了……”

苏婵猛地低下头,像是遮挡光线般,用手挡住了脸。

泪水从她的指缝不断流了出来。

“不要看我……”她声音染着哭腔,“别看我……”

高行修死死盯着她的脸,脸黑的要滴出水来。

然后,他极轻地呵笑了一声。

连寂静的帐内都带着些不寒而粟的气息。

“我跟你说过什么?”他凑近她,高挺的鼻子抵在她的手背,“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全都忘了是吗?”

“我记得……”苏婵忙擦掉脸上的泪,带着脆弱,带着哀求,“我不哭了……不哭了……”

“松手。”他慢慢起身,双臂分别撑在她耳侧,低头睥睨她,低沉的声音是压抑的平静,“睁眼看我。”

苏婵很快便止住哭泣,心中悲戚无比,她松开手掌,睁开湿润的眼睫,迎上男人烈烈的一双眼。

她吓得颤了颤,一滴泪顺着眼角,又无声地滑落至鬓边。

高行修撑着半身俯身,低头静静睨着她,像是矫健的猎豹在无声觊觎着怀中的猎物,带着不动声色的怒火,寒冽的眼眸此刻如同两道冷电,亮的吓人。

她煞白着一张脸,美眸因为畏惧才颤抖着,樱唇也慢慢褪去了颜色。

多么不堪一击的美丽,明明是那么的纤弱又无力,却为什么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怒火。

他剑眉一拧,低头一把擒住了她脆弱的脖颈。如同野狼扑向了生肉。

“别——”苏婵吓白了脸,奋力挣扎,那瘦削的锁骨颤了又颤,露出锋棱又诱人的惊人弧度。下一刻肩头一凉,他直接剥开她的一侧。

冷风灌了进来,顺着寒意猛烈地灌向她的心口,苏婵推搡他,声音都发起颤,又急又乱,“将军,我昨日来了葵水……”

高行修抬起头,看她凌乱无章的一张脸,想起那道纤细手腕上的伤口,怒气又被激了起来,随口道,“那也无妨,总有别的法子,能让本将军尽兴……”

他双手压住她的两只手腕,长腿压住她挣动的腿,将她结结实实地制住,并住她的双腿,根本无视她的挣扎和叫喊,像一只居高临下要狩猎的豹。

苏婵心如死灰,第一次如此绝望地意识到,男人与女人的力量居然差距这么的大。

“不要——别——”她犹在挣扎,“——不要——”

他游移她,触摸她,轻轻松松地掌控她,忽远忽近地鞭笞,若隐若现地厮磨,把握着距离和力道。

“手上的伤怎么弄的?”他在不停中还在故意问她。

他的力道太大,苏婵半分都挣动不开,她还深陷于毫无章法的纠缠与挣扎之中,闻言猛地颤了颤,急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他这时猛地一陷,苏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尖叫起来,“不要——”

高行修停住了。苏婵在混乱不堪中陡然迎上他的目光,那素来冷冽的眼眸中染上了一丝丝欲色,冷冷凝视着她,像是在嘲讽她昭然若揭的愚蠢。

苏婵终于崩溃,她终于哭出了声。

“求求你——”她哭喊着摇头,“不要——”

“不要?”高修行嗓音微哑,“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真当我不知吗?”

“你守着谁?又想等着谁?”

他轻笑一下,凑到她脸边,缓缓道,“苏婵,我若是强要了你,不知你这副被我要了的身子,还能不能够和李怀玉长相厮守?”

苏婵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摇头,全身都在发抖。

他冷酷的睨着她,声音嘲讽,“我若想要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所以,别再用这些小把戏来愚弄我,记住了吗?”

苏婵痛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她受制在他身下,发丝凌乱,泪光楚楚,无论如何怎么看都是极其动人的一幅景致,这景致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在那一个被陆琳琅下了药的梦里。

高行修不动声色地丈量着她,眸光渐深。

苏婵早已经吓得在他怀中如同鹌鹑,男人说完之后便没有了动作,她以为这场噩梦结束了,可谁知过了一会木板又开始吱呀乱响。

他不再束缚她,四肢重获自由,她吓得魂飞天外,手脚并用地逃离他的圈子,却又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脚踝拽了回来。

他陷身覆上,四肢如锁,“急什么?”

听见她焦急的哀哭,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又带着点嘲讽道,“不是来了葵水吗?”

他撑着双臂,温热的喘洒在她的耳边,将之染成一片湿润的红霞,似笑非笑地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苏婵眼瞳睁大。

……

半烛香后。高行修从容坐在床边,开始慢慢整理自己的腰带。

苏婵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整个身子紧紧地环抱至臂弯。

发丝凌乱堆积在小脸上,她咬着唇,眸中晶莹晃动,全身都在微微发着颤,一副被欺狠了的样子。

高行修闭了闭眼,餍足地舒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眼。他侧过头来,角落的人立刻杯弓蛇影地动了动,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往后又缩了缩。

那纤巧白皙的一双秀足露了出来,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看,苏婵忙将一双脚缩回,急急扯了裙角盖住,垂着眼不去接受他的目光,脸上染着羞愤又悲戚的红。

高行修收回视线,淡淡看向她的脸。

“去洗洗。”他瞧她,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她松散的衣服,遮不住露出的旖旎,淡淡道,“都脏了。”

苏婵闭上眼,将两条腿蜷起裹好,咬了咬牙,一脸的羞愤欲死。

她此刻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脏,似乎全部都沾染上了他的味道。她将头低的更低,羞愤又强忍着羞耻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高行修此刻心情不坏,他扔下手里擦拭的帕子,索性站了起来,丢下一句。

“随你。”

周奉年和杜齐一早候在了大帐外。

大帐与其他帐子隔的远,若非传召所有人都必须在百米之外,所以帐内传出的动静并没有被他们听到。

虽没听到,两人却在议论,周奉年知道那女人就被自家将军关在帐中,盯着大帐一脸不满,“真不知道将军看上那女人什么了……”

“将军是什么身份?那女人又是什么身份?莫说还不是外面的舞姬优伶,一个乡野村妇,又能好到哪里去?也只能和那些奴籍贱籍一样做个外室。”

“这些事还是莫要妄言的好。”杜齐淡淡道,“将军自有将军的考量。”

考量什么?还不是看上她长得好看呗,姿色倒是尚可,至于其他的嘛……周奉年腹诽,“……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

刚说完他便狠狠闭了嘴。视线内,高行修正掀帐而出。

周奉年忙迎了上去,杜齐紧随其后。“将军。”

高行修走了过来,低头整理着箭袖,面色并无异样,淡淡道,“医官们怎么说?”

周奉年和杜齐对视了一眼,周奉年只是叹气,还是杜齐平声道,“医官也束手无策了,或许只能……”

高行修沉默不语,静静平视着空气。

杜齐踌躇,坚定道,“将军,末将来吧。”

“不必。”高行修道,“本将军亲自去。”

大腿感觉都被磨的破了皮。全身上下都黏的不行。苏婵泡在水里,狠狠搓着皮肤,直到搓出血红来才罢休。

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就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也和真刀真枪没什么两样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她已经被他掳走,面对着这个对她而言陌生又危险的世界,就算日后全须全尾地回到西里,也会被人一辈子戳脊梁骨,就连阿爹也会跟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的婚事破碎了,她和李怀玉也再无可能。

她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就只剩下一个阿爹,只剩下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阿爹。然而她如今和阿爹天各一方,就算是见上一面,也要看他的脸色。

她心灰若死,逐渐无望,如今她的坚持还有何意义?她那蚍蜉撼树的挣扎,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苏婵穿上衣衫,游魂一般游**在帐内,一阵汪汪的叫声将她唤醒。

她跪在地毯,抚摸着小狗,像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怜悯,将它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事到如今,就只剩下你陪着我……”

大帐中整日无事,她又不敢出去,只能和小狗作伴。她照顾它,给它喂水,尝试着嚼碎了早饭喂给它。

小狗竟然吃了一点点,这让她破碎的心灵得了些慰藉。她抱着小狗,几乎与它寸步不离。

昨夜身边躺着一个高行修,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好好睡觉,又经历了这么一遭,如今人一走她紧绷的神经也放下,现在实在是困倦。

过了一会,她抚摸小狗的动作停了,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小狗已经不知所踪,它不在帐中。

苏婵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慌了神。

小狗还这么小,外面又全是人,会不会哪个不留意把它给随意杀了?她越想越慌。

她边想边走到帐前,想要伸手掀帐子的动作停住,踌躇着久久不动。过了会,她咬了咬唇,终是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外面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危险,竟然没有人在看守,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她走出大帐,顺着大大小小的帐子小心翼翼地走着,寻找着小狗的踪迹。

这营帐布置的方位极为复杂,走在这里就像是走在了迷宫里。不知不觉间苏婵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小狗仍是没有找到,她却是迷了路。

前方一阵凄厉的哭嚎声和冷斥的喝声越来越近,令人不寒而栗。

苏婵猛地停住,脸色一变。

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远远地走开,不要再踏过去,那里不是她该过去的,也不是她该看的。可那凄惨的叫声在她的耳中其在是太过于震撼,似是将她蛊惑了一般。

她面色恍惚,像是被无形的一双手牵着走,悄悄走过去角落。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已经有疯魔的人呓语不断,随即被持箭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贯穿心口。

那群人显然不是士兵,他们身穿破布麻衣,普通的像是和她一样的人,而且里面并不是只有男人,还有女人,仔细一看什么人都有。“求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他们不断地磕着头,在地上重重磕出一道道血痕。

高行修静静站在对面,不发一语,一身铁甲将他的脸如同寒霜一般。

他身姿如剑,声音如铁,“放箭。”

密雨一般的箭矢密密麻麻射向那一群人,很快所有的哭喊和哀求声都停止了,人群前仆后继地倒了下去,地面上很快便洇湿一片浓重的血。

苏婵一动不动站在角落里,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死到临头突然恶由胆生,不知是箭矢无意间射破了捆住身子的绳子,还是那人一直在蓄意逃脱,有一个人突然挣脱了束缚,朝她所在的方向没命地跑了过来。

苏婵全身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脸色苍白如纸,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那人朝她跑了过来,那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腿。

“救命——救我——”那人跪在她脚边,紧紧撕扯着她的衣裙不放,神色狰狞痴狂,似是把她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死——救我——”

高行修看到了苏婵,猛然变了脸色,他猛地夺过士兵手中的箭,一脸三箭射出,厉声喝道,“闪开——别碰他——”

那人还在撕扯着她,随即无声地张了张嘴,一只箭矢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暴睁着眼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血沫缓缓流出翕动的嘴角,慢慢松开了她的衣裙,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血溅在了她的衣服上。

苏婵如同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死死看着那砰然倒地的男人,脸色的血色尽失。

然后,她往后倒退了几步,茫然地摇了摇头。

高行修已经赶过来,他拽过她,脸色阴沉的可怕,“谁让你跑出来的!”

听到这一声怒斥,苏婵猛地回过神来。她的视线从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移开,空洞地落到高行修的脸上,然后又缓缓游移,望着不远处那一堆了无生气的尸山血海。

她的脸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猛地抖了抖身子,一把甩开了高行修,像是唯恐避之不及地甩开了他。

她向后踉跄几步,弯起了腰。

“呕——”她开始跪在地上干呕。

苏婵回去之后便发了高烧。高烧不退,浑浑噩噩。

半醒半醒中,身边似乎一直有人在暴躁地踱着步,声音低沉如同雷霆将至,“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风寒吗?为什么还是不醒!”

“将军稍安勿躁,我再看看……”

苏婵紧紧闭着眼,身子像是热油滚过了那般烫,额头不断冒汗,一直在呓语不断。

她在梦里梦见了好多的血,很多人死在了她面前,哭喊着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救他们。他们卑微无比,叫的是那样的凄惨无助。

医官又给她开了几服药,高行修给她不断擦脸降温,直到她的体温不再那么烫了之后,医官才告辞离去。

“阿爹……怀玉……救我……救救我……”

苏婵声音细弱蚊蚁,不断重复着这两个人的名字。

她在梦里叫了很多人的名字,有阿爹,有阿娘,有李怀玉,就是没有他。

高行修听着她的呓语,面沉如水,他强忍着怒意,刚要凑近她给她擦拭额头,苏婵却在此刻猛地睁开了眼。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脸色陡然大变,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你走开!不要过来!”

高行修拧起眉头,平声道,“你发烧了,不要闹。”

她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要碰我——”

她口中疯言疯语不断,像是根本没有清醒,又像是清醒的过头了,整个人流露着一种亢奋又癫狂的状态,看他的样子如同看到了恶鬼。

高行修一语不发地拧眉看她,苏婵抱着被子连连后退,誓要离得他远远的,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你这疯子——你这恶鬼——”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高行修黑着脸,强忍着耐心道,“过来喝药。”

“我不喝——我不喝——”苏婵不断摇头,声音急切又破碎,“来人——救命——我要回去——怀玉——救救我——救命——”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高行修的肺管子。他强忍住想要摔碗的冲动,刚想张嘴斥她,没想到苏婵眼睛一闭,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果然是烧糊涂了。

苏婵是在一阵迷迷蒙蒙中醒过来的。

鼻端是浓烈的化不开的药味,仿佛要渗进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身上一阵凉凉的感觉,高行修正坐在她身边,给她擦拭着脖颈。

她偏过了头去。

高行修注意到她醒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醒了?”

苏婵没有说话,浑身不舒服地想要蜷起来,身上的衣服却宽松又滑溜地垂了下来,她怔了怔,低头一看。

这哪里是她的衣服,她穿的明显是高行修的衣服。她里面不着寸缕,里衣外衣全都不翼而飞。而她的一只手臂正搭在男人的腿上,正被他不紧不慢地擦拭着。

指尖一阵湿润的痒,她轻轻一缩,收了回来。

高行修没有强留,他将手巾扔回盆里,一言不发地凝着她。

苏婵不看他,闭着眼悲痛欲绝,默默流着泪。

“我要回去……”她发出细弱蚊蚋的哭腔,哀求道,“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高行修剑眉拧起,死死盯着她,缓缓道,“怎么?看到了不该看的,吓到你了。”

苏婵闭着眼,死死闭着嘴,只是无声地、无望地流泪。

“觉得我是一个刽子手,一个魔鬼?”他平静问她。

“别逼我了……”她捂住脸,将肩膀慢慢蜷缩起来,“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我逼你?”高行修怒极反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被感染了瘟疫,我不杀他,明天他们就会感染更多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死!”

看着苏婵将自己蜷缩起来,紧闭眼不说话,似在无声抗拒着他的一切。高行修顿了顿,冷笑一声,“说白了,你和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文官一样。”

“武将在外面浴血拼杀,文官却只知在朝堂尔虞我诈,表面义愤填膺,两袖清风,结果贪墨诬陷的是他们,为了那点蝇头利益,淹田决堤、与山匪蛇鼠一窝的也是他们!若没有他们这么做,哪还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一群虚伪、自私的蠱虫,他们手上沾着的血,哪点不比我们的少!”

“你觉得我是恶鬼,我是怪物,可你知不知道,我若不杀人,那你们这些人的命,还护得住吗?”

苏婵一动不动,将身体围在安全的屏障内。那凄厉的呼救和血腥的场面仿佛历历在眼前,那人就这样跪在她面前,极尽卑微与哀求,临死前那不可置信的不甘与怨恨,她一遍遍回想着他最后的眼神,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她觉得与高行修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也根本不想张嘴说话。她只是觉得累,身心俱疲。

一连三天,她开始断食断水。

如同一朵逐渐枯萎的花,她在营帐中逐渐形销骨立,一副再无人生念想的样子。

高行修气极,将她拽去了伤兵营。

她的手臂惊人的纤细,仿佛一个用力就会折断。他控制力道将她放好,语气不虞,“好好看看!”

那些支离破碎的伤兵铺陈在她眼前,一切像是成为了极慢的慢动作,他们有的缺胳膊少了腿,有的面目疮痍,有的浑身包着纱布,里面一大片的触目惊心,并不比那一天苏婵看到的那群难民的惨状强。他们的脸上流露着残酷又麻木的表情,安静又了无生机地活动着,一排一排地排队打着饭。

高行修看着呆住的苏婵,冷声道,“你以为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生与死而已,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罢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多少人为此丧命,你知不知道多活下一人,就有可能会多杀一个敌人,多赢一份战机。而你这样的人,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去寻死觅活,他们用命换来保护的,难道就是你这种人?”

他死死凝着她,就如同看到她的心里去,话语字字冰冷如刀,“你若是真的想死,本将军可以帮你。很快,就一刀而已。”

“就像当初的黄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