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秀的话音一落, 张岚莺立刻惊喜回应:“当真?明日就行拜师礼?”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似玉也十分高兴,她的这份喜悦绝不比张岚莺少,对似玉来说, 这无疑是又给她一个见世面的机会了。
看来老天待她不薄啊,虽然穿越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可这连日来,这个世界接连不断地朝她打开大门, 让她能有机会一一见识各种世面。就这些天的见闻, 比原主这十来年都精彩了不知道多少倍。
果然,跟着最后的赢家混,日子总比普通人精彩。当然, 这其中也有不少惊吓。
因为张岚莺这边的事情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而张邦之这边却是明天就要开始了,众人的注意力便不约而同都转向了张邦之那边。
草蛊婆跟吴金凤道了声“恭喜”就告辞回自己家了。
张岚莺这会儿直接将精灵的事情抛至脑后, 欢喜地挽着吴金凤的胳膊道:“阿娘,邦之是拜龙志舟老司为师吗?”
吴金凤笑着摇头,“龙志舟老司的师父石将成打算收了邦之为关门弟子, 等收了邦之做关门弟子,老司就打算将老司印授给龙志舟老司了, 等龙志舟老司有老司印了,他就也可以开始收徒了。”
“龙志舟老司还没有老司印?那他怎么敢带人出门赶尸?还一次赶了五具!”张岚莺这话是朝张启秀问的。
似玉立刻也竖起耳朵,不懂就听。
张启秀道:“龙志舟早已学会了师父的本领,不过老司收徒都需要收单数徒弟才能封印,石将成老司如今门下一共收过八名弟子, 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好凑成单数, 石将成老司的本事早就已经尽数传给了龙志舟了,就等着再收一个弟子,好将手里的老司印传给龙志舟。”
张岚莺低声道:“石将成老司就这么看好龙志舟老司吗?万一,这后面还能遇上更有天赋的弟子呢?他如今年岁也不大,真的就这么封印了,不收徒了,将老司印传给龙志舟了?”
张启秀伸出食指戳了戳张岚莺的额头,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就邦之那样,能将赶尸学成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觉得邦之能超越龙志舟老司?”
张岚莺吐了吐舌头,道:“我哪里敢想邦之能接过老司印,邦之能拜入老司门下,我就已经觉得是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我真的只是觉得石老司还年轻,应该再多留意一下,指不定能遇上更厉害的弟子。”
张启秀却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我可听说,那龙志舟老司如今的辰砂符都比他师父还厉害了,真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遇上这么个弟子,谁不想着赶紧将衣钵传下去了,至于将来还有什么好苗子,那就留给龙志舟老司去教就是了,龙志舟那么厉害,带出来的弟子也只会更厉害,绝不会辱没了他们那一门。”
张岚莺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才三四年时间,龙志舟就这么厉害了。
姑侄两一边说着一边往家里走去,一路上似玉也认真地听着,再次收获不少。
似玉总结了一番,原来老司一门在收徒的时候可以全凭眼缘,学成了本事就可以赶尸,但不是每一个赶尸的老司都能当师父教徒弟,必须有老司印的老司才有收徒的资格。
作为收过徒弟的老司,一旦将手里的老司印传出去了,就表示自己不再收徒了,但日常还是能接一些老司的活,比如赶尸,比如丧葬事宜的道法,但是却不能再收徒了。
授徒老司想要将老司印传出去,手底下的徒弟总数必须为单数。
老司一门的拜师礼也是十分隆重的,至于都有哪些步骤,明天去看邦之就能见识了。
似玉心中对明日的拜师礼十分期待,黑冲寨的人知道了消息,明天也都会去都蛮寨观礼。
似玉在张岚莺家中吃过饭,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小吊脚楼。
似玉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吊脚楼,这才惊觉,穿越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小吊脚楼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她在家中住的日子竟屈指可数。上辈子,她天天住自己的窝,没想到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宿在外头的日子竟然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
离开了十几天,走的时候因为太着急,那扇小小的窗户都没有合上,这会儿屋中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窗口边甚至还有明显的风雨痕迹和断枝残叶。
似玉将背篓放在门边,视线扫过小屋,连个扫把的影子都没有。原主总不能不打扫屋子吧?
似玉翻遍原主的记忆,这才恍惚想起,原主在窗外挂了把小小的扫帚。
似玉从窗口探出身子,只看到窗外一个挂扫帚的钩子,顺着钩子往下看去,一把扫着孤零零躺在地上,差点被杂草遮掩。
似玉只得又攀着竹架梯下去捡扫帚。
将屋子打扫了一遍,似玉从竹床下拖出一个小木盆,去附近打了泉水,用丝瓜瓤将屋子里里外外又擦了一遍,这才满意。
本想将自己也收拾干净,就躺下美美地睡一觉,拎着小木盆下吊脚楼的时候,发现地上的杂草都没过脚脖子了,这要是藏了蛇虫可就麻烦了。
似玉放下小木盆就开始拔草……
“似玉,吃饭了啦!”
张岚莺在小土坡处喊似玉吃饭的时候,似玉刚将吊脚楼下的杂草处理干净,这会儿真的是累到直不起腰了。
张岚莺看见似玉扶着腰站在吊脚楼下,脚边是一推推杂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跑了过来,道:“呀,似玉,你怎么一个人收拾了杂草,你上土坡那里喊我一嗓子我就过来帮忙了啊,累坏了吧?来来来,我给你捏捏。”
说着就朝似玉腰间伸出手去。
似玉连忙侧身躲开,她可受不了那个痒痒劲儿,嘴里忙说,“啊,不用,不用,我缓一缓就成。”
似玉刚直起腰来,就感觉脚边一阵凉飕飕的腻滑,她垂眼看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见。
似玉心中生出一股怪异感。
“要不你回屋歇着,我给你端一碗饭过来吧?我大姑今晚还在我家,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去都蛮寨看邦之的拜师礼。”张岚莺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咋呼了一声,“哎,对了,似玉,你是不是已经不怕我大姑了?”
似玉微微一笑,“她是巴代,我哪能不怕。”
张岚莺抿嘴一笑,用肩膀碰了下似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的怕是什么意思,你故意这么说吧?我想想,是这趟赶尸后,再见到我大姑,你好像就没像从前那般怕我大姑了,哎,你觉得,是因为你得了龙志舟老司的护身符,还是因为经历了那厉害的精灵?”
似玉假装思索一番,笑着道:“嗯,你这么一说,好像都有原因吧。”
似玉缓过了劲,挽着张岚莺的胳膊就准备一同去张岚莺家去,可刚一行动,那股冰凉的腻滑感又从脚踝处传来。
这一次,似玉顺着滑腻感消失方向看去,倒是看到了一截小花蛇的尾巴正消失在不远处的巴茅草中。
是蛇!
似玉的胳膊上瞬间生出一片鸡皮疙瘩,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和似玉挽着胳膊的张岚莺自然察觉出了似玉的异常,忙道:“似玉,你怎么了?”
似玉指着小花蛇消失的那处巴茅草道:“好像有蛇,还挨着我的脚爬过去了。”
张岚莺皱眉看了看那处巴茅草,哪里还有蛇的影子,她赶紧蹲下去看了眼似玉露在外面的那截脚脖子,“你没被咬吧?”
似玉摇头道:“没有。”
张岚莺见似玉脚脖子处确实也没有什么伤痕,这才起身道:“没受伤就没事,不过你也别担心,那条蛇多半不是毒蛇。”
“你都没看见那蛇,就知道那不是毒蛇了?”似玉有些惊讶。
张岚莺道:“你刚说有蛇爬过你脚边,那蛇就跑没影了,溜得那么快的蛇多半没有毒,毒蛇都慢得要死。”说到这里,张岚莺是真意外了,“哎,似玉,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那你以往都不抓蛇的吗?”
张岚莺这么一问,似玉才想起,原主作为虫草人,也是抓过蛇了,不过,“蛇倒是也抓过,不过我只认得哪些有毒哪些没毒,还真不知道能通过速度分辨蛇有没有毒的。”
张岚莺窒了一瞬,终是叹息一声,“哎,似玉,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宁愿出去要饭,也不愿意继续呆在你之前的家了。别说你养父母生了女儿,就是之前养育你那么多年,也没教你什么,你丢了他们的姓氏是对的。”
似玉苦笑一下,心口处竟真的生出丝丝痛意。原主倒是想继续呆在之前那个家中,奈何人家不要原主了。什么“宁愿要饭也不要呆在之前的家里”只不过是原主被吴金凤带回来后说的赌气话罢了。
张岚莺见似玉情绪低落,自责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往后还要好好过下去,你将来越来越好,活成她们羡慕的样子。”
似玉冲张岚莺笑了笑道:“我没事。”
张岚莺见似玉的手还放在腰间,便道:“要不,你还是回你屋里等我吧,我给你送饭过来,也省得你还来回走了。”
张岚莺说着,直接将似玉带到吊脚楼的竹架梯处,似玉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便承了张岚莺的好意,“好,那就多谢你了。”
张岚莺摆摆手,“我们两个,谁跟谁啊,别客气。”说着就催促似玉赶紧回屋歇着。
看着似玉回了屋里,张岚莺道:“你好好休息,我待会拿些雄黄撒在你屋子下,保证将那些蛇赶得远远的,你放心。”
似玉想起那条小花蛇,赶紧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吊脚楼,还好,屋里并没有藏了什么蛇虫。当然,刚才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这屋子也没有藏蛇虫的地方,即使有点什么,刚才那番打扫也就就将蛇虫吓跑了。
似玉躺在自己的小竹**,开始在脑中整理这些天的见闻。
似玉发现,这些天她虽然涨了不少见识,但却一直还没有静下心来考虑以后该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这么下去自然不是办法,她得为以后如何舒服地在这个奇妙世界里生存做些打算了。
至少得想法子准备一套稻草帘子,不然到了冬天,这竹子做的吊脚楼四面漏风,她怕是要冻死在这里了,哪里还有机会跟着张岚莺混到可以“鸡犬升天”的时候。
似玉发现,作为虫草人,她每月捉虫采药,将这些交给草蛊婆换取生活物资,基本的吃穿还是不用愁的。多出来的虫子没有用,因为似玉不会炼蛊,药材却是可以在赶集的时候带去集市卖掉换些银钱。
似玉没有田地,自然没有农产方面的额外收入,仔细算来,竟然只有卖草药一条路可以挣点银钱了。
似玉暗下决心,明天开始,她就多多挖草药 。不对,明天要去看邦之的拜师礼,那就只能后天开始了。
这般想了没多久,张岚莺就来送晚饭了。
似玉吃过晚饭,和张岚莺约定明日一早出发去都蛮寨,就端起换洗的脏衣裳往寨中大水井走去。
苗寨大多都是在山中,山中生活自然离不开水源,因此苗寨在选址的时候都会找有水源的地方。
黑冲寨有两口的水井,寨中那口大水井离似玉的住处并不远。
为了方便将饮水和日常洗涮用水分开,黑冲寨的苗民在水井下方挖开了一个蓄水池,旁边砌着大石板。若是需要饮用水,就直接从上方的井水池子里挑水回家,若是洗菜、洗衣服,就在下面的蓄水池子口处用水。
似玉端着小木盆过来洗衣服的时候,水井下的池子口正好有两位苗家妇人在浣洗衣裳。
似玉来寨中时日尚短,原主又一心扑在炼蛊上,是以,与寨中的人都不太熟悉,寨里人似玉虽然都认识,寨中有哪些人家似玉也差不多知道,但是具体谁叫什么名字似玉却很多都对不上号。
眼前这两位妇人就是这样,似玉知道她们都是黑冲寨的,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称呼。
不过两位妇人显然都认识似玉,见似玉端着木盆过来,忙给似玉让出个浣洗的位置,一边道:“似玉,洗衣裳呢。”
似玉笑着点头,算是应和。
原主本就不怎么与黑冲寨的苗民打交道,似玉这个反应在那两个妇人眼中十分正常。她们转头就又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哎,林贵真的不行了?你去瞧过?”一个妇人道。
另一个妇人一边拧干手里的衣裳,一边道:“这还用去瞧嘛?你没瞧见秀忠尸体回来那天,林贵见了直接昏过去了。我瞧见草蛊婆去过林贵家好几趟了,今天从屋里唉声叹气地出来,你说还能过多久?”妇人说完,衣裳也刚好都洗净拧干了,她将石板上拧干的衣裳一一装进背篓里,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你去都蛮寨看邦之拜师吧?咱们一块儿去?”
两人约好时间,那妇人就背着衣裳回去了。
还在洗衣裳的妇人突然想起什么,道:“哎,似玉,前些天你和岚莺去哪里了,怎的连秀忠的丧事都没参加?”
似玉心头一跳,听这话的意思,寨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和张岚莺跟着赶尸去了?或者是巴代有意隐瞒了此事?
也对,这时候原本就不允许女子参与赶尸的。思及此,似玉含糊道:“嗯,这些时候外头毒虫多,我和岚莺出门捉虫子去了。”
“哎~!”妇人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似玉啊,不是姨说你,既然你已经来了黑冲寨,就要将黑冲寨当成自己的家,红白喜事你都要露个面。若是赶巧了,不在家中也罢了,秀忠那事,寨里谁不知道请了老司去赶尸了,那丧事就在那几天了,捉虫子什么时候不能出去捉了,怎的就偏偏那几日跑那么远了?往后啊,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害怕,都是一个寨子里的,你去拜祭一番,秀忠在地下也会保佑你的。”
似玉知道这位好心大姨是误会她了,八成是以为她害怕,故意躲出去了,但这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说多了,暴露了行踪,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似玉只得含糊道:“姨,我知道了,谢谢您!”,语气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说话的妇人一愣,还以为似玉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她连继续劝说的话都准备了,似玉这么痛快地应下,倒让妇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所幸妇人的衣裳也在这时候洗完了,妇人背起背篓道:“那我先回去了,天快黑了,你一个小姑娘也别在井边呆太久,小心些。”
似玉忙应道:“好的,谢谢姨。”
妇人转身离开,心里嘀咕,似玉这又犟又闷的姑娘,原来私下里这么和善,八成是刚来的时候心中别扭吧。
似玉见妇人离开,倒是长长吐了口气,她知道那妇人是好心提点,但她还真不太会应对这样的长辈。
似玉刚洗完衣裳,忽然听见一声闷哼,像是有人受了什么伤忍不住痛苦出声。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水井后有三棵高大的古树,这会儿明明暗暗地倒影在洗衣裳的池水中,无端让人生出恐惧。
似玉拧眉,侧耳细听却不再有声音,不禁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抬脚就要离开。
刚一动身,那道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似玉步子一顿,心口突突直跳。她本是唯物主义,不相信鬼怪,这段时间的经历,却足以推翻似玉上辈子的认知,似玉不禁心脏乱颤。这个时间点,若真是寨中的苗民受伤,早就大声呼救了,怎么可能这会儿在只剩她的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
似玉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很多精灵都是不会说话的,但它们能发出简单的“嗯、啊”声音,以迷惑人类。
这闷哼声怕是什么精灵发出的吧?
似玉往腰间摸去,想抓紧龙志舟给的护身符,手却摸了个空,原来她在换衣服的时候,将那个装着好几个辰砂符的荷包放在她的小竹**了。
似玉心中暗叫“糟糕!”也越发肯定了那声音是精灵发出来的,立马动身,加快脚步离开水井。
没走几步,身后竟然直接传来呼救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但此时的似玉哪里敢应,端在腰间的小木盆都差点拿不住了,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屋子下面。
不是她不想救人,实在是这个世界太神奇,想到这几天的见闻,土司城梯玛铁耙钉住的老树,再想到寨中那位妇人临走时的叮嘱,“天快黑了,不要一个人呆在井边,小心些。”那口大水井后面可是有好几棵老树,貌似这个世界里老树挺容易成精,或者成为精灵的藏身之处。
似玉将衣裳晒在窗口,独自坐下小住**,越想越没底。虽说她觉得那声音是精灵发出的,可若真的是有人在求救,她岂不是见死不救了?若是过几天寨里的人发现那水井附近有具男尸,她往后怕是会寝食难安。
不过似玉还没傻到自己过去查看。
想到巴代张启秀今晚还在张岚莺家中,似玉立刻起身下了吊脚楼,往小土坡方向跑去。
听见似玉的喊声,张岚莺立马跑了出来,笑着道:“似玉,是你啊,你放心,你屋子下面我撒了不少雄黄粉,不会有蛇虫了,怕你今天被那蛇吓到了,我正和我阿娘说,准备今晚去你那边睡呢。”
“不是,我不是怕蛇,巴代还在你家里吗?我恐怕遇上精灵了。”似玉连忙道。
张岚莺面容一肃,“什么情况,你快进来说,我大姑正好还在同我阿爹、阿娘说话呢。”说话间,张岚莺一边将似玉引进屋子,一边朝屋里喊道:“大姑,似玉有事找你。”
张启秀一听,就知道八成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然似玉也不会这个时候跑过来。
似玉将她在大水井听见声音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我更觉得是遇上精灵了,但我还是怕万一弄错了,指不定真是一条人命,但我这会儿也不敢再过去瞧,所以想请巴代给拿个主意。”
张启秀心头一跳,“能发出人的闷哼声,还会说话?”
似玉点点头。
张启秀的眼神在似玉和张岚莺之间转了转,张岚莺刚被会说话的精灵缠上,在路上见识了那精灵的厉害,张启秀都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张岚莺遇上的精灵,这会儿似玉又遇上了。
怎么突然见出了这么多会说话的精灵,还都被黑冲寨的小阿妹们遇上了?
张启秀心中更愿意相信似玉这次遇到的是闯入苗寨的外人,不过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不能不防那是精灵。
考虑到张岚莺和似玉都遇精灵了,这会儿难免底子虚了些,张启秀便对张林承和吴金凤道:“阿弟,阿妹,你们分头去将两个草蛊婆叫去大水井那边,让她们带些收精灵要用的东西,我和似玉、岚莺先过去看看,你们要快些过来。”
张林承和吴金凤连连点头,立刻分头行动。
似玉刚才已经回了趟自己的吊脚楼,这会儿手里正攥着龙志舟老司给的护身符,她捏着护身符对张启秀说:“巴代,我刚才去大水井那边洗衣裳的时候没带护身符,那现在过去,要不要带上?”
张启秀看了眼折成三角形的辰砂符道:“带上,万一是个厉害的精灵,你和岚莺一起还能有个庇护。”
似玉点头,倒不是她不怕,若是精灵,她怕也像是张岚莺遇到的那种,只有张岚莺能听见声音,她要是带着护身符,那个只有她能听见声音的精灵就没法与她说话,她就不能同张启秀汇报精灵的情况,似玉担心会影响张启秀捉住那精灵。
若是以往,能有机会看巴代降服精灵,张岚莺一定是十分欢喜的,但经历了那个厉害的精灵,如今再遇上这种事情,张岚莺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她紧紧握住似玉的手,跟在张启秀身后。
大水井本就不远,因为想等着草蛊婆一起,三人走得不快。绕过似玉吊脚楼,没多远就能看见月色下,水井在古树的遮掩下影影绰绰。三人凝神听了会儿,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张启秀看向似玉,目光中满是疑问。
似玉想了想,将手里的辰砂符递给张启秀。
张启秀立刻明白似玉的意思,她点头接过,似玉的辰砂符。
没有了辰砂符护体,似玉又朝水井的方向走了几步,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是精灵感受到有辰砂符?还是说那受伤人没有得到及时施救这会儿已经挂了?
似玉又朝水井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带人来作甚?”低哑的男声突然在似玉耳边响起。
似玉惊恐地侧头看去,身边却什么也没有。
一直在似玉身后密切注意似玉的张启秀和张岚莺立刻觉察出似玉的异常,
“似玉!”
“怎么了?”
张岚莺和张启秀同时出声。
张启秀直接上前几步,将辰砂符一把塞在似玉手中,生怕似玉被精灵缠上。
似玉接过辰砂符,耳畔不再有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精灵不说话了,还是辰砂符起了作用。
似玉道:“巴代,我应该也是遇上精灵了,刚才还在我耳边说话,可我看不见它。”
“它说了什么?”张启秀的手里已经握了只小竹管。
“它问我带人来作甚!”
张启秀朝着空中冷哼一声,“作甚?自然是来驱赶你的。”说完,张启秀的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片树叶子,她将树叶凑在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
刚开始,那“呜呜”声如泣如诉,没几个节拍,音调陡然狠厉起来。接着,张启秀一手捏着树叶继续吹着,另一只手夹着小竹管,拇指食指灵活地拔掉了竹管上的棉塞,小竹管里爬出一只绿壳虫。
似玉从未见过那种虫子,还不等似玉仔细看清楚虫子的模样,那虫子翁地一声飞了起来。
似玉这才发现,那虫子的翅膀竟然是夜光的,这会儿像极了萤火虫在山间飞舞。
虫子飞了一会儿,猛地朝似玉的方向俯冲过来。一只小小的虫子,竟然让似玉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似玉忍不住退后几步。若不是张岚莺在身后扶了似玉一把,似玉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那虫子冲到似玉面前后,突然开始围着似玉一阵上下翻转。张启秀的树叶声开始变得凄厉,没几个回合,张启秀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那只翅膀能发光的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飘摇着掉落在地上。虫子的身体一挨到地面,翅膀的光芒瞬间消失,虫身失了光芒,很快化作焦炭,“噗”地一声变成一团炭末。
张启秀捂着胸口,死死盯着地上的炭末,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似玉和张岚莺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了张启秀。
“巴代!”
“大姑!”
两人惊呼出声。
似玉捏紧了手里的辰砂符,“巴代,我们先回去吧!”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眼睛也看出来,张启秀不是这精灵的对手。
“巴代~”张林承和吴金凤带着两位草蛊婆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两位草蛊婆面色凝重,她们的巴代竟然伤了!
张启秀摆摆手,“我没事……”话音刚落,张启秀就觉得鼻腔一热,一股暖流涌出。
众人齐齐惊呼“巴代!”
张启秀伸手摸向鼻下的湿润,月色下,她指尖全是鲜血。
巴代都成了这样了,两位草蛊婆更不敢贸然出手,要知道,她们的本事连巴代的十分之一都抵不上。刚跟着张启秀出了趟的门的草蛊婆道:“巴代,这又是个厉害的,我们先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再来吧。”
张启秀自然知道这是个厉害的,也不逞强,捂着鼻子就带着众人回去了。
张岚莺家中原本因为张邦之明日就能行拜师礼的喜悦,这会儿被冲散了不少。
黑冲寨没有老司,这会儿两个草蛊婆伴着巴代围坐在张岚莺的堂屋中商议着如何驱逐那精灵。
因为会涉及一些蛊术问题,似玉和张岚莺,以及张岚莺的父母不能旁听。
张岚莺的父母在房间中等待,似玉和张岚莺则在院子中等候。
两人望着大水井的方向,虽然只能看见那个小土坡。
张岚莺道:“似玉,我后悔了,或许我们真的不应该跟着龙志舟去赶尸。”
似玉拧眉,灵光一闪道:“岚莺,你说,我们遇到的是不是同一只精灵?”
张岚莺也愣了下,随即疯狂点头,“对对对,我怎么没往这上头想,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厉害的精灵,灵力那么高的,早就修炼成仙了,哪里还需要在人间晃**!你听见的声音是不是娇媚的男声?”
“娇媚?”似玉摇摇头,“我听见的男声有些暗哑、低沉。”
张岚莺刚洋溢着希望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暗哑?那我们遇到的精灵声音不一样啊!”
说完,张岚莺还学着她遇到的那只精灵说话的方式说了几句。
似玉在听见张岚莺说精灵声音娇媚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猜错了,“嗯,看来,我们遇到的不是同一只精灵。”
张岚莺正要点头表示赞同,忽的眼睛一亮,道:“不,也说不准,精灵本就是幻化成形,模仿人说话,它们又没有固定的声音,还真不能单从声音就判定我们遇到精灵是不是同一只。我倒是觉得我们遇到的是同一只,毕竟厉害的精灵可不多,那精灵多半是因为我回到了家中,它没法近身,而你这些时候天天与我同吃同住,身上难免沾染我的气息,刚好又没带护身的辰砂符,就被精灵寻了空子,缠了上来。”
听了张岚莺的话,似玉很是赞同,不过,“为什么你回了家中,那精灵就没法近身了?”
张岚莺压低声音在似玉耳边道:“我家这屋子是祖宅,屋子虽然翻新过好几次,但地基从未动过,我家祖上可是出过紫晶蛊的,紫晶蛊问世的地方,一两百年内邪魔鬼怪都不敢靠近的。”
“这么厉害?”似玉没想到,蛊虫还能这么厉害。
张岚莺骄傲地点头答应。
两人在院子里又说了会儿话,见堂屋中,草蛊婆还围着巴代商量着,似玉犹豫道:“岚莺,明早还要去看邦之拜师礼吧?”瞧着堂屋中的情形,今晚一时半会儿巴代她们也不会再去捉那精灵了,怕是得好好准备一番,巴代也需要调理一番。
张岚莺点头,“你今晚就跟我一起睡吧,省得你一个人回吊脚楼,万一那精灵晚上又来缠你,你一个人都没个照应的。”
似玉虽然更想自己一个人住,但她还是很理智,并没有逞强拒绝张岚莺的提议,点头道:“好!”谁知道那精灵想干嘛,若是被那般厉害的精灵上了身,她这条命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似玉甚至觉得,张岚莺要是不邀请她,她都要邀请张岚莺去她的吊脚楼一起睡了。不过,现在知道了张岚莺家宅基地出过紫晶蛊的事情,似玉还是觉得,睡在张岚莺家里比较安全。
原以为发生了这种离奇事情,又头一次睡在张岚莺家中,似玉会失眠,没想到,两人洗漱后,躺下没多久就一同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似玉都对自己昨夜的快速入眠感到不可思议,她这是真的适应了这个世界了?
似玉和张岚莺起来的时候,吴金凤已经在灶房里忙活起来了,因为要赶去都蛮寨,吴金凤早早就起来和面。
似玉和张岚莺收拾完了就去灶房帮忙。
似玉直接去灶口烧火。
张岚莺看着盆里的面很是意外,“阿娘,大早上的怎么还和面?”
在苗家,很多时候早上起来先去地里忙活一个时辰,忙完后,家中的饭菜也差不多弄好了,早饭中饭一起吃。
有些人家,当天要是去远一些的地方干活,早上也就简单喝点粥。
像这样揉面,切面片做麦肠,一般都是晚上做的。
吴金凤道:“这不是要去都蛮寨嘛,中午也赶不回来,自然要吃饱些。”
张岚莺道:“那我去缸里取些酸豇豆来,我就喜欢稀饭麦肠加酸豇豆。”说完就往堂屋方向跑去了。
……
早上,似玉在张岚莺家吃了酸豇豆稀饭麦肠,一行人就背着背篓往都蛮寨去了。
等似玉她们赶到的时候,都蛮寨的晒谷场上已经架起了刀梯。刀梯前面还铺了一地的木炭。
原主并未见过苗家老司收徒的拜师礼,看着眼前的场面难免有些懵懂,这刀梯和土家梯玛捉精灵的时候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眼。这会儿场上已经有人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见一身盛装的巴代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纷纷避让。
张启秀道:“我们先去老司家中,也看看邦之准备得怎么样了。”
似玉和张岚莺并排走着,跟在吴金凤身后,随着张启秀一同往老司家中行去。
似玉见张岚莺拧眉看着地上那一大摊木炭,乘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木炭哪里不对?”
张岚莺摇摇头,“木炭没有什么不对,我就是担心邦之,这么大的火海,希望他能平安渡过。”
火海?似玉盯着那堆木炭,再看看一旁的刀梯,难不成这就是“刀山火海”?苗家老司收徒需要徒弟上刀山下火海?
似玉忍不住担忧道:“这就是邦之的拜师礼?也是光着脚做完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