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一看，书记和几个青壮年肩上手上背上都扛着麻袋。
有个麻袋有洞，一个村民一直伸手在啊！”
村民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云婉也不知不觉被感染，心情如拨云见日一般瞬间好了。
书记指挥大家将粮抗到指定地点，叫大伙都排好队。
“乡亲们，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有粮吃！”
“哎呦喂，挤什么？马上给俺要挤死了咋办？”
大娘被挤着往前面那人背上一磕，随即转身和身后人对峙起来。
大伙再也没了前几天死气沉沉的样儿了。
分完粮云婉和司言澈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
“哎呀！”
忽然，云婉像是看见什么好东西似的眼睛发亮，对着背粮的司言澈直招手。
“你过来看。”
“什么？”
司言澈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你看这个！”
云婉指着地上刚冒出头的禾苗兴高采烈，“饥荒没了，地里也马上要长庄稼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确实，双喜临门。”
云婉伸手小心地剥开幼嫩的叶子上面的泥土，把它漂漂亮亮地展现在阳光下。
新生的种子在这一刻种下。
没多久，西北地区就传来好消息，他们培育出新的一批种子。
这种子可牛着呢。
分好几类，有能抗旱的，有能抗盐碱的，有能抗风的，有能抗水的，有能抗害虫的……
很快，经过国家的扶持，种子在各个农村里流通起来。
便宜低廉，好活耐造是它的代名词。
云婉抓了把种子，往地上挖好的坑里丢，再把土填好，浇上水。
“婉婉，咱们国家可真厉害啊，能闷声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云父抽着烟草，摸了摸手里还未种下的种子感慨起来。
“听说这种子能让产量翻几倍呢，爹，你就瞧好了吧。”
云父点点头，“诶，国家有福，我有福，现在有了盼头，这日子才是人过的嘛。”
云婉狠狠点了点头。
她从前只惦记自己和家人，对陌生人毫无关心。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国家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人，自己也在不被抛弃的名单里。
云婉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只安于小小村落里面，她应该出去，去学习去实践去报效祖国和人民。
这一刻，她发现她活着的意义不只是报仇这么简单。
她有家人，有亲朋好友，有许多想要守护的东西。
可惜她太弱小了，在饥荒泥潭中她救得了自己，救得了家人，但其他人，她却毫无办法。
只能被动等待救援。
云婉心中爆发了熊熊渴求知识的烈火。
——
有了粮，这个冬天好过起来。
街道上到处都是鞭炮声，云婉卖的咸鸭蛋也被一抢而空。
大家这时候已经不顾及钱财了，只想着痛痛快快地过一场新年。
云婉买了几张红纸，笔墨纸砚，她打算写对联贴在自家门上。
回到家，日渐圆润的小一飞快跑了过来，小手接过云婉的东西就往屋内跑。
“诶，你等等。”
云婉连忙摁住他，安抚他雀跃的小心思。
“我要拿这些东西写春联的，你拿屋里去干啥？”
“哦，那我给姐姐研磨！”
小一安静了一下又欢脱跳跃起来，云婉怎么阻拦都没用，只好看着他把桌椅拖出来。
又被小一推搡着坐在椅子上。
“姐姐，啥也不要你干，你就等着小一给你弄吧，到时候姐姐好好写春联。”
云婉看着小一干劲满满的样子，也就遂了他的意了。
她抱着三儿，看小一是怎么弄的。
刷啦！
猛地一声巨响，见小一很是专业地把红纸平铺在桌上。
云婉点点头，小一知道他这是做对了。
看着袋子里的笔墨砚，他犯了难，母亲从未教过他这些，他对这可是一窍不通啊。
云婉被小一拿希冀的眼神盯着，以为他是胆子小，不敢继续了，于是她拿鼓励的目光激励小一。
小一浑身一愣，随即苦涩一笑，想开口承认自己不知道怎么用这些。
“咿呀！”
三儿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云婉的怀抱，往红纸上一扑，好似年福娃娃的红润脸蛋往纸上贴。
云婉顿时手忙脚乱，注意力全在调皮捣蛋的三儿身上了。
她抓起三儿命运的脖颈，把她重新抱在怀里，小声训导着她。
余光瞥见小一没了动静，赶紧拖着椅子把三儿抱远了些。
“你继续，别管三儿，她最近太皮了，我说说她。”
小一硬着头皮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摆上桌。
“这个细细长长的肯定是笔了。”
小一把它放在一边，看向剩下的三件东西。
有一个方形的，中间凹下去的，这肯定是砚台了吧。
最后的两件东西长得很像，都是一根手指长，扁扁的长方形物体，细摸起来手感不太一样，一个光滑一个粗糙，都是通体黑色的。
究竟哪个是墨？
小一虽说不会弄这些，但偶尔也看见过云婉研磨，还是知道点东西的。
他取了些清水，撒了几滴在砚台里，再拿了光滑的物体那个往砚台里怼了怼，没颜色。
再换粗糙的那个呢……有色了！
浓稠的黑色墨汁一滴滴在砚台里晕染开，小一高兴极了。
他更加卖力地捣弄墨条，势必要让砚台盛满墨水，到时候好叫云婉表扬表扬自己。
小一有些嫉妒三儿仗着年纪小就一直缠着云婉陪她玩，明明自己才是最大最聪明的那个人。
现在他就要让云婉姐姐好好看看，究竟谁才是她的小乖乖。
不知不觉，小一把砚台的墨汁弄满了。
“哥哥～陪我玩嘛～”
“小一在忙，姐姐先陪你玩好不好呀。”云婉哄着三儿。
听三儿在叫自己，小一分神一秒，手下就酿成大祸。
墨汁撒出来了！
小一小心翼翼偷瞄云婉的表情神色，见她没注意到自己，连忙补救起来。
“哈哈哈哈哈，大花猫！”
三儿清脆的笑声吸引了云婉的注意，不过很快她就好奇起来，“哪来的大花猫？”
他们村可没什么猫，饥荒闹得不少小动物都死了，现在还能活下来的猫，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就是擅长偷奸耍滑。
云婉担心这猫是来偷东西的，连忙上了十二份心到处寻找猫的踪影。
“……小一，你脸怎么啦？！”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云婉冲到小一边上，捧着他的脸检查起来。
小一见瞒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小脸沾满了墨汁，鼻子上还有一滴欲掉不掉地挂在那儿，黑得不成人样了。
云婉找毛巾给他擦脸，好不容易弄干净后才发现桌上铺的红纸也是那幅惨剧。
她连连叹气，“小一，你去跟三儿玩吧，这有我就够了。”
小一怯怯地拉着云婉的衣角道歉，云婉摸摸他的头，叫他一边玩去。
云婉吹干红纸上的墨迹，春联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就是贴春联了。
搅拌好做胶水使用的糊糊，云婉给门两旁贴上春联，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张横批，又仰头看着不矮的门框，云婉犯了愁。
这椅子小，她站上去就没地方放东西了，要是手上拿着横批，再拿着糊糊和刷子，她就没法贴了。
忽然，她想到个人，云婉朝屋内喊司言澈的名字，叫他出来。
司言澈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心中了然，但派头还要做的。
“找我啥事？”
“贴春联，他们都说你能贴得着，我就叫你来试试，你看你行不？”
一番古灵精怪的话整得司言澈哭笑不得。
“行，我当然行，男人哪有不行的？”
司言澈放下话就搬来一旁的凳子，脚踩了上去。
“嗯？你够不着吗？”
云婉看着司言澈的身高，头一次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乖乖，你看看这门多高，这两米多的距离，你叫我一米八几大汉怎么够得着？”
云婉想跟他拌嘴，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也不闹了，就让他好好贴春联，她在下边给他递东西。
“好了！漂亮吧！”
司言澈从凳子上跳下来，搂着云婉就炫耀自己贴的手法。
云婉拍开他作乱的手，“这有你什么贡献了？还不是我字好看才这么漂亮的。”
司言澈连连点头称是，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搂在一块。
远处，云父脚都快蹲麻了，“媳妇，咱们还不过去吗？”
“你个糟老头子，没看见他们正亲热吗？给我蹲好了，别乱动闹出动静来。”云母嫌弃地瞪了云父一眼。
“伯伯要像我们一样乖乖的，不可以乱动。”三儿劝道。
小一正捂着三儿的眼睛，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
年夜饭吃完后，云婉打发几个小孩出去玩。
看着还在座位上的父母，她欲言又止，眼睛一直心虚地盯着地面。
云母一直心声缜密细腻，看出了闺女的心思，“婉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能让你整顿年夜饭都吃不安宁的，一定不是小事吧。”
云婉见母亲都这么说了，张嘴想说话，可嘴巴却像消音了似的。
云婉有些难忍的闭了闭眼，忽然感觉手上一阵温暖。
是司言澈把手放在她手上了，大大的手抱住了她的手。
云婉反手握住司言澈的手，鼓起勇气道：“爹，娘，我打算进城学习，你们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啥？！”
这话直接给云父吓得躺地上了，云母在一旁感觉搭把手把他扶起来。
两人脸上全是细汗，瞳孔缩小。
很显然，云婉刚刚这话给两个老人吓得不轻。
“婉婉，你说的真的假的？娘怎么不敢相信这是你说出来的话？”
云母扶着头，不太能接受闺女想进城的消息。
“你知不知道这农村比城里好啊，咱们可以种菜种豆，夏天去吃糖摸鱼，冬天蹲在地上烤红薯，可城里嘞，规矩多得要死！”云父劝说。
云母连连附和，“是嘞，婉婉你是不知道啊，这城里消费高得吓人，可比咱们这物价还要贵一倍嘞，你咋进去学习？俺们交不起学费的。”
云婉垂着头，听到这话连忙道：“可以的！城里现在有政策，只要去考试考得好了就可以免学费进学堂学习！”
她眼里满是泪光，可怜巴巴望着父母。
这次机会对她真的很重要！
终于，云母率先妥协，“婉婉，既然你都这么清楚了，娘就不拦着你了，娘知道你爱学习，可别人家的姑娘都……算了，娘支持你。”
她知道，别人家的姑娘再怎么懂事乖巧，也不是他们家婉婉。
“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我也同意吧，婉婉，你要知道，爹娘是为了你好，城里真的和农村不一样，你会不习惯的。”
云父看着她叹了口气，肩膀似乎佝偻了些。
年轻的女孩想要进城里瞧，他是没办法的，只希望云婉能在受伤后回到自己身边，自己才能保护她。
云父云母靠在一块，他们不能拘着小鹰飞天，只希望她能在痛得饿的时候回家，他们会照顾好她的。
“呆不惯你就回来，爹娘就不走了，爹娘一直在这儿做你坚实的后盾。”
云婉眼含热泪，郑重其事点点头，她知道父母的心意，她都理解。
这就算她不敢开口的原因。
父母太好太好，她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伤害到他们。
“那三个孩子怎么办？”云婉忽然想起来小一和小二已经到了入学堂的年纪了。
她提议带着他们俩一块进城，一起考学堂。
至于三儿就要托付给父母了。
云母抱着三儿又哭又笑：“还是三儿好啊，能呆在我们身边做我们的贴心小棉袄。”
离别那天，村口。
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的到来使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阿花和它的两个崽子幸运地挺过冬天，现在温度回暖，每天都哼哼唧唧躺在地上晒太阳。
云婉看了放心地把它们都交给父母照顾。
“姐姐，哥哥们，你们真的要走了吗？”三儿带着哭腔，躲在云母身后，害怕地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云婉点点头，蹲下轻轻摸了摸三儿的头，“对，这里只有你和伯伯、伯母了，告诉姐姐，你能照顾好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