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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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战役的三个月中,国军的外围防御经受了重大考验。鄱阳湖防线和大别山北部防线在敌我手中几度易手,不分高下。可最终迫于日军几度增兵,又集中火力猛烈突破了多处要塞,国军终于忍痛放弃。鬼子空军的精确轰炸让防线中的火力点无处藏身,精锐的国军部队开始吃大亏,一开上去就被炸得七零八落。虽然有美国和苏联的空军飞行员与国军并肩作战,可国军空军在数量和作战能力上仍然与日军相去甚远。武汉军民经常看到英勇的飞行员驾驶着苏制战斗机以少打多,战得难解难分。日本人灵巧的小战斗机追击并击落了无数国军飞机,连跳伞的飞行员都不放过,他们或用机枪把吊在空中的飞行员打成筛子,或用机翼将他们切成两段。市民们在下面瞠然目睹,无不咬牙切齿,痛心万分。

经过两个多月的浴血奋战,国军利用长江南岸的丘陵地带作运动防御,虽然节节败退,但效果总体不错。日军虽然在天上和海上占绝对优势,但在地面上的进攻战果却很不理想。日军在打开湖口防线的时候,没敢于让装甲部队迅速斜插,截断国军的运输补给线和守军归路,反而固守阵地以待休整。国军得以迅速把新的预备队投入反攻,并积极突破日军的运输线。在人数上,日军如今往往要付出一比一的代价,方可以占据一些要塞和阵地。然而每当这个时候,国军两翼的部队已经向内收缩,时刻准备威胁进攻日军先头部队的侧翼。日军占领的很多阵地基本失去了的战略意义。为避免被国军牵着鼻子走,日军指挥部不得不过早地与国军展开全线正面战斗。日本人娇贵的小坦克在江河流域阵地战时,并没有捞得多大的便宜。国军战士们已经不再那么惧怕这钢铁怪物,竟然敢于放过它去打后面的步兵了。他们也会扑到陷在防坦克壕里的坦克上,浇上汽油就烧,然后撤到一边等着扑过来营救的鬼子。

几场局部大规模战斗下来,国军虽然死伤惨重,伤亡反倒还不及日军。

这时,老旦已经可以瘸着腿上前线看看了。刚刚落痂的伤口白里透红,遍布全身,与他黑红的好皮肤对照鲜明。老旦自己觉得很难看,和熟人尤其是和女医护人员打招呼时,总感到浑身都不自在。高兴的是,一个多月的休养居然让他胖了一圈,额头上暴露的青筋已经不太容易看到。

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老旦得知,鬼子的飞机有一次误炸了自己的进攻部队,死了好几百刚从华东调来的生力军,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在一次敌机轰炸之后,经常来看伤员们的那个美丽姑娘英子,没能躲过敌机的扫射。她被抬进急救中心的时候还有口气儿,手里紧抓着一个箩筐,饭菜都洒在了半道儿上。一个护士哭着告诉老旦和战士们说那是英子,这帮伤兵们立刻就炸了锅,竟纷纷奇迹般地从病**蹦了下来,怎么劝都回不去。战士们一层层地围在英子的手术台周围,大气都不敢出,手足无措地看着鲜红的血从她胸前汩汩地涌出来。她的脸因为失血变得惨白,青色的嘴唇抽搐着,飞机萝卜粗的机枪子弹从肩部钻下右胸,削走了她的肩膀和右边的**,原本那么美丽的躯体,那么丰满的胸脯,如今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血肉空洞。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瞳孔开始发散,在的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竟然清楚的喊出了声:

“妈……”

医生终于放弃了。老旦和战士们围着姑娘的尸体放声痛哭,那个喜欢给英子讲故事的战士跪在她的身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将头狠狠地朝手术床的铁架上撞去,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他胸前的伤口在痛苦中迸裂了,血喷在了英子苍白的手上,又粘粘地滑落在地上……

高团长带着部队从长江南岸的阵地上换防回来,这时的406团已经比最初的编制少了八成人数,只剩约两个连的兵力了。老旦所属的连队被取消了番号,一批江西挑选出来的矮个子新兵和近一百名医院爬出来的老兵,按照命令编成了一个野战加强突击连,不再隶属于到西北部休整的37军406团,而直属于主力部队――李延年的第2军军部。老旦任该连副连长。一位中央军校毕业的上尉军官担任了该连连长。新连长杨铁筠,字公庭,二十五岁,出生于军人世家,鬼子大举入侵前在日本留学,中日全面开战前跑了回来。他人长得眉清目秀,但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发,一双细眼精光四射。此人气派很足,总是皮带锃亮,军装笔挺,浑身一丝不乱。他原属于武汉卫戍司令部特别行动科,如今的任务,是和老旦在一个月之内将部队训练出来,要具备侦察和深入作战功能,还要教大家学习一些重要的日军用语。

一开始,老旦和战友们一样,无法理解和接受新连长杨铁筠的训练方式。每天半夜的负重二十公里跑简直是恶梦,让刚刚痊愈的老旦腿肚子转筋,直要口吐白沫了。多数人都比他跑得快,还殷勤地帮他在路上背装备。后半夜是以班为单位的爆破训练,把美国制的雷管和炸药用电线接在一块,然后拉个绳跑出老远,拧上钥匙就炸。这也不是老旦的长项,笨手笨脚的老旦要么接错了线,要么将雷管插反,总之,统统不成功。倒是新兵娃子里有学过一点电工的,帮着这个班过了关。等到了半夜射击训练,老旦仍然不行。他从来没有系统地练过射击,打鬼子的时候只摸着大方向,可十枪不见得搂倒两三个,在大晚上的就更没准星了。年轻英俊的连长身背二十公斤弹药,连打十枪,三个十环,四个八环,三个七环。自愧不如的老旦也打十枪,两个七环,五个四环,其余的脱靶,羞的脸像个柿子。杨铁筠连长了解过老旦的战斗经历,客气地给他两个台阶下,大声地呵斥着哄笑的战士们:“笑什么?别看你们现在打得准,鬼子的飞机大炮一齐朝着你们招呼,你们就吓得连准星都找不着了!多向老连长请教一些实战的经验,动真格的时候就不会尿了裤子!”

曾经尿过裤子的老旦对这样的恭维非常受用,到训练格斗的时候就非常卖力。比起老旦来,杨连长理论水平高,实战经验却不能和老旦相比,更没有和鬼子一对一动过刀枪。在练习大刀的时候,他就和老旦显出了差距。老旦牢牢记着老乡那灵活的转身步法和横向拖刀,结合自己的实战经验,摸索出了一套招式难看却极其实用的刀法。两个对练的新兵扑将上来,老旦居然在一招之内就用木刀砍了左边战士的肚子,又反手撩了右边战士的一条胳膊。围观的战士们顿时就鼓起了掌,不禁对老旦肃然起敬,再不敢小瞧这个形容粗陋的大家伙了,并纷纷模仿着练习起他发明的这套招术来。

聪明的杨铁筠连长极善于做技术总结,把老旦的刀法概括为:左砍佯攻——右滑上步——刀变横削——转身砍肚——大刀上撩——鬼子开户。这真是太生动传神了,既顺口又好记,怎么自己做得到却硬生生说不上来呢?老旦打心里叹服这年轻的连长了。教练场上刀光乱舞,老旦脱光膀子的时候,战士们都看呆了,大家对着老旦浑身的伤疤赞叹和感慨不已,不经意间就把细皮嫩肉的连长晾在一边了。老旦发觉,已经粗通领导技巧的他立即进行了高帽转移:

“要是早点能和连长学习这么多作战技巧,弟兄们肯定能少死不少!大家多向连长请教,俺的这一套没法看,不是正道儿。”

半个多月的强化训练,新老士兵都进步很大。连长指导的排与排、班与班之间协同掩护进攻和防守,大家在反复的演练中融汇贯通。战士们对年纪轻轻而才华横溢的杨连长心悦诚服,对憨厚而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副连长也敬重不已。一次训练投掷手雷时,一个兵娃子慌了手脚,脚底下绊蒜,手雷居然掉到屁股后面,正落在脱下鞋抽烟的老旦面前。那个铁疙瘩冒着青烟,旁边的战士们在连滚带爬中作鸟兽散,连长杨铁筠回头一看,也面如土色目瞪口呆。老旦只一怔,就微动声色的光脚过去,弯腰捡起手雷,顺手轻飘飘地扔到旁边的水井里,然后蹩回去穿鞋了。趴在地上的战士们看到,憨厚的老旦笑眯眯地坐在井边,炸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帽檐,半截香烟兀自烟气腾腾叼在嘴边,众人皆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艰苦多样、日歇晚练的训练中,老旦感觉到这支部队会有不同以往的战斗任务。他猜想杨连长肯定知道,于是经常打探军情,无奈杨铁筠口如铁闸半个屁不放。老旦只能瞎猜:“会不会让我们去抓俘虏?那练习放炸药啥意思?不是要让俺们像团长一样去炸军舰吧?可是大家也没练游泳啊?咳!管球干啥呢,一样不是打鬼子?”

一个半月后,命令下来,连长召集各班班长开会,传达作战命令。经武汉卫戍区司令部长官批准,第2军军部签署下发了作战命令:野战突击连须于两日之内长途穿越我方和敌方阵地,急行军一百五十公里,夜袭日军斗方山临时军用机场,并伺机破坏敌军之飞机导航设备以及弹药仓库。部队一律撕去肩章番号,带上日军服装,装备日军作战武器和一部电台,明晚八点出发。在到达之前实行无线电静默,到达作战位置之后即行攻击,同时呼叫我方空军对敌之空军弹药仓库实施引导轰炸,国军将于空军轰炸之时开始由沿江要塞进行局部反攻。任务完成后突击队向东南方向撤退,进入湖泊区等待第三战区28军游击部队的接援。

出发之前,第2军副参谋长亲自来给大家饯行,他当场宣布,参加此次战斗的将士每人长一级军衔,安全返回的士兵有大洋三十块,国光勋章一枚,牺牲的抚恤加倍。席间,副参谋长热泪盈盈,举杯豪唱军歌。老旦跟不着调子,也只跟着瞎哼哼。大家都有些壮士出行的豪壮,对于这个难度很大的任务并不怎么害怕,新兵们觉得有一百多个老兵——尤其是有两位机智和经验丰富的连头带领,心里都比较踏实。老兵们觉得这样的任务虽然有难度,终归还好过在武汉这里,上空挨鬼子飞机炸,地面鬼子满地跑的阵地防御,因此也倒坦然。

夜幕降临的时候,突击连整装进入出发地。一百多位战士神情肃穆,认真地检查着身上的装备。杨铁筠和老旦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北方。半夜一点,北面的战线突然间炮火连天。那是第2军165师的两个团开始在江岸要塞正面发动佯攻,借以吸引敌军的侧翼部队向中部增援。夜幕下,一团团炸开的火光在夜空中闪耀着,在江水的映照下壮丽无比。炮火准备后没多久,上千名国军战士就喊声震天地开始冲锋。日军的照明弹满天空挂了起来,把江面和两岸都照得雪亮,弹雨横飞,烟尘一路,不知又有多少战士倒下?

突击连在特工人员和向导的带领下开始出发。他们顺利地通过了自己人安排好的通道,进入了双方对峙的一个中间地带。在进入日军阵地侧翼之前,他们换上了准备好的日军服装和钢盔。经过精心挑选的军服很合老旦的身子,这让老旦还挺来气儿,敢情日本鬼子也有他这么大个的?看着这一百多号弟兄齐刷刷都是一色的鬼子服装,再看杨连长腰挎鬼子军刀,把个小胡子也修成了鬼子胡,耀武扬威地走在前面,觉得有点滑稽。连长一口熟练的鬼子话更让大字不识几个的战士们非常叹服,叽里呱啦的连长咋就学的来?这口话和鬼子喊的声调一样,这不连鬼子都糊弄了?突击连还有两个能说鬼子话的军官,都是师部的人,如今也打扮成日本兵的样子,跑在了突击连两侧,有日军问话就由这两个人回答。

队伍在黑暗中高速行进,偷偷摸摸绕过了鬼子把守的一个村庄。侦察人员早就等在那里,算好了鬼子巡逻的时间。一百多人在一个五分钟的间隙钻了过去,走上大路,就大摇大摆地到达进入了敌军阵地。突然,他们看见前卫壕的鬼子顶着带网格的头盔,正在向他们挥手致意。战士们按照事前操练的用日语大喊着“胜利!”杨连长和前面的鬼子叽里呱啦了一阵,又给他们看了什么证件,部队就通过了防御阵地。再经过一个山凹之后,就高速向斗方山方向行进了。一路上,他们尽量避开鬼子向前线进军的部队,只管埋头前进。路上偶尔的鬼子哨兵和装甲部队经过,看到这支急匆匆往后跑的队伍,虽然有点纳闷,倒也并不打搅。经常有衣衫褴褛、面色惊恐的老百姓出现在两边,紧张地瞪视着这支“日本军队”匆匆跑过,瞪得大伙儿心里直发毛。

跑了一整夜,突击队已经到了日军前线后方五十公里的地方。大家此时方明白,多亏了那半个月的强化训练,要不这样跑法哪里吃得消?

按照既定路线,他们在一个半废弃的村子旁边里隐蔽休息,下午再继续前进。因为有纪律,所有的人都不许高声说话,大家都悄悄地吃着干粮和腌肉。四周都安排了警卫哨,派出去的几个侦察兵抓回来一个正准备强奸村妇的鬼子。这厮光着腚正要干活的,被侦察兵大鹏摸进去一拳打昏在炕上,扛在肩上就跑了回来。大鹏用力过猛,鬼子的鼻梁撞在床角被撞歪了,说话鼻音很重。杨连长先是用日语对他一阵大骂,然后就详细地问了机场方面的部队驻扎情况和部队番号,说要把他送回去让其长官处置。晕头晕脑的鬼子以为是这个军官是因为发现自己强奸百姓,特意派人去抓他回来的,慌乱之中急急地说了个详细,还一个劲说好话鞠躬。直到一个放哨的班长回来,不小心说了句中国话,鬼子才意识到面前的这队人马原来都是中国兵伪装的,立刻变得穷凶极恶,跳起来就大叫,老旦早有准备,赶紧用刺刀结果了他,让人悄悄埋了。

据刚才那鬼子讲,机场由日军十五师团的一个中队把守,不过有两个连队已经去西边拉军需物资了,中队长也不在。据侦察,突击连发现,距机场不远处有日军一个机械化中队正在休整,番号不明,他们半个小时就能够增援机场。机场的弹药库还不知道在哪里,只能到那里再找了。下午四点,他们又出发了。这一次他们离开大路,绕着一条条山路走,直插到机场的后面。天快黑的时候,突击连到达了机场东面的思姑岭,找了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潜伏下来,连长下令休息,等候半夜再行动。杨铁筠和老旦不敢松懈,带着两个侦察兵爬到岭上,趁着夜色观察机场。

斗方山机场坐落于群山之间,原来只是一片大的晒谷场,日军为了扩大飞机的飞行半径,大干了一个月,推倒了树木民房,铺成了一个可以起降重型轰炸机的机场。老旦在望远镜里看到,几十架飞机停在机场上,不断有起飞的向后方飞去,日军在机场四周修了三个高高的木头台子,上面堆着沙袋,架着机枪,还有大功率的探照灯四处摆动。地面上的人倒是不多,只有十多人的巡逻队走来走去。连长突然拍了拍老旦,顺着连长指的方向看去,东边有一个营地,坦克汽车摩托车整齐的排放在里面。里面的鬼子可能正在出操,一百多个穿着白汗衫和马裤的鬼子蹦蹦跳跳地在营地里跑圈。老旦再看看连长,连长若有所思的眼神让老旦觉得他肯定有了什么鬼点子。回来之后,老旦安排十几个哨兵轮流值班,让大家隐蔽好,吃饱喝足全部睡觉,准备夜袭斗方山机场。

刚刚合眼的老旦被杨连长从迷糊中摇醒,跟着他来到山头上的观察点。另外两个日语翻译——少尉胡劲和上士林伟也在一块。连长在地上用小土块摆出了一个地图,大家便围在旁边开始商量作战方案。

“和那个俘虏说的一样,飞机场大约只有五十人的防守力量,但是能够进入机场的几条路都处在机枪台火力范围之内,即使在晚上也无法秘密潜入。”

连长顿了顿,递给老旦和两个翻译几支香烟,继续比划着说:

“如果强攻机场,枪声肯定把旁边的装甲团招过来,虽然这是个不满员的休整团,但是几百人开着坦克装甲车过来,我们的任务不但无法完成,而且跑都跑不掉,日军的电台再一喊,我们的撤退路线就会被安全封死。因此我认为,炸机场虽然是目的,但是必须先解决这个装甲部队的问题,甚至可以利用他们的车辆和武器完成这次任务。”

连长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说得有点激动,清秀的脸上泛起一片红光。老旦和翻译们也被这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深深吸引,但是很快,老旦就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连长,趁着天黑突然袭击装甲团,以俺们这帮兄弟的战斗力,问题不大。但是枪声一响,机场的鬼子就难免提高戒备,机枪架在高处,扫射起来就不好往里冲了。鬼子飞机又那么多,没有半个时辰,炸药也装不完。所以要分兵同时解决两边的鬼子部队。”

老旦朴实而周密的一番分析让连长和两个翻译都刮目相看,看不出这个不认字的农民倒是有些军事方略。老旦接着说道:

“装甲团的鬼子其实不难解决。你们灭了门卫和哨兵,我就带弟兄们把睡觉的鬼子全突突了。机场这边,你们离近了把岗楼上的鬼子敲下来,然后我们的兵上去警戒,其余的人装炸弹。”

连长认真地听着老旦的意见,现在他觉得上级指派老旦来当自己的副手真是英明。就这一番颇具经验的战术指导,饶是自己理论功底十足,仍不能这么果断、简单而准确地表达出来。

“老旦说的没错,必须分头同时开始进攻。老旦,你和胡劲带着一排和二排的弟兄,列队往装甲部队走。到了门口,胡劲你假装和鬼子交涉,宰了他们,然后直接去解决住在营房里的鬼子。我这边带林伟和剩下的两个排去机场,先解决哨兵和机枪。我这边枪声一响,你那边就动手。鬼子不要俘虏,也带不走,老旦你看着办。干掉了鬼子,把能开的汽车灌满油开过来,***!可惜没人会开坦克。”

“弹药库好像在东北角那排矮房子里,里面肯定有鬼子,看样子很坚固,冲进去有难度,直接用炸药把门炸开?”胡劲问道。

“如果真的是弹药库,里面鬼子应该不少,还冲进去作甚么?围住,叫空军来炸了它。”

连长下了决定。大家对了表,约定凌晨两点时动手,分头回到休息地。战士们知道要动手了,都摩拳擦掌撸袖子,只是这月光还是太亮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