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大部队准备突围了。第85军第110师――也就是杨北万三个哥哥都在的师打头阵,第18军的116师、118师、第10军的18师紧随其后,开始向东突围。14军的任务仍然是两翼掩护。老旦的连队暂时无事。正面的共军因为国军的突围也不敢贸然再攻,今天晚上就听响动了!他心落到了肚子里。每一个可以安睡的夜晚都来之不易。主力突出去,南面的共军必然后撤以防被机械化的十八军迂回。于是他命令战士们都收拾好行装,看样子半夜就得往东面开拔了。
杨北万坐在壕沟里一边哭一边大骂110师师长:
“充他妈什么大头?打什么头阵?共军是那么好打的?110师也不是重机械化部队啊?放着118师和107师的坦克下崽子啊?操你娘的,装什么臭逼!”
大家默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几个哥哥在那边,也不好说话。可以肯定的是,冲在前面的两个师,伤亡必在半数之上。共军的冲锋这么猛,防御也不会稀松。老旦还记得当年打重庆外围的时候,两千多国军进攻五百个鬼子把守的一个小山头,打了三天居然打不下来,鬼子打到只剩二十人都不后撤,最后被国军一把火烧了才了事。面前这支共军纵队看来一点不比鬼子差,110师自告奋勇的举动,在他看来更像是自找倒霉。
天刚黑下来,北面就响起了炮声,三十多架飞机从战士们的头上飞过,去支援突围的部队,一时间北面打得天昏地暗。老旦和战士们紧张地观看着发生在另外一边的战斗,心里滋味很怪――到了中原这么久,为什么国军总是突围?突完了再突,却总是在共军围困之中?共军那么破的装备,人也没国军多,又为啥还总喜欢包围?
战斗一直到半夜,枪炮声才消落下来。心里痒飕飕的14军战士们始终没有接到出发跟进的命令,取而代之的命令是:加固工事,死守阵地,以待援兵。
第二天早晨,几个战士打探回来了消息,几个师的部队只有110师冲过去了,其他几个师都被挡住。共军的抵抗非常顽强,国军死伤惨重。110师冲过去就被共军封住口子,不知去向,似乎在战场上销声匿迹。空军也没找着他们,估计是全军覆没了。
小兵杨北万听闻噩耗放声大哭,以头撞地,众人慌忙拉住,竭力安慰,心软一点的战士还陪下不少眼泪。真***邪门,这几个师都是军团里响当当的硬骨头部队,坦克装甲车加飞机掩护的还突不出去,真是不可理解!看来共军非但准备充足,正面的防御部队也极不好对付。老旦想起曾在洞里听到过共军长官粟裕的说话,有那样充满自信又关心下属的长官――就像从前的麻子团长――战士们必然打仗不要命,更别说他足智多谋了。敢用同数量的部队围住装备完全占优的国军,这得有啥样的胆略见识?共军总是高度集中以应付国军的正面突围,把国军堵回去之后还要再迅速归回原位,由此可见共军各部的协同作战能力之强。
“竟***被围死了!他们的腿脚也比我们勤快多了!”老旦丧气地发出一声哀叹。
十年来,他不知打过多少仗,一半是在敌人的包围之中。以前被人包围是因为国军跑得慢,装备差,围住飞机坦克一大堆的日军是一种奢望,因此指挥部喜欢深沟高垒地大打阵地战,被日军包围是家常便饭。可是现在的国军该有的东西都有,居然被汽车都没几辆的共军给围成“死守阵地,以待援兵”的乌龟样,怎不让人丧气?
老旦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索然无味。唉,管球哩,爱咋咋的,又不是没被人围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西南反攻到中原,虽然和共军还得打下去,可是毕竟离家近多了,说不定哪天就可跑回家看看。
整整十年,家里音讯全无,没有任何好的或者坏的消息。女人这些年都是咋过来的?孩子应该高过那头驴了,不对,那驴该老死球的了!女人说走之前那个晚上可能种了一个崽儿,不知道出来没有,会不会也是带把儿的呢?鬼子该占领过板子村那地方,女人孩子会有个三长两短的么?他们有没有逃难?去年中原蝗灾,造成大范围的饥荒,听说饿死了几百万人,板子村可得幸免?家里没个像样的男人顶着,女人的娘家也在发大水那年人丁稀疏,家底没落了,已然帮不上什么忙……想到这里,老旦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去,哪怕只看到已成废墟的家,心里也好有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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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死地而后生!
果然,车队刚冲出村口没多远,刚刚拐过村口的路标,就发现了鬼子的埋伏。柱子开的头车发现不妙的时候,日军已经从埋伏的地方冲了出来。当柱子看到大概一百米的前方有两辆日军坦克和一排军车,几百名荷枪实弹的鬼子正向这边瞄准时,立马唬得腿肚子转筋了!柱子还没有来得及掉转方向,日军坦克炮火就准确的打在车头上,驾驶室里的柱子和林伟登时被炸成了碎片,车头也成了碎铁皮。车顶上的李克中、六子和小白一看不妙就跳了车,小白的头撞在村口的石辘轳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李克中和六子也摔得爬不起来。紧随其后的老旦一看不妙,当即命令车队缩回村里。有一辆车掉头的时候熄了火,车上的人反应慢了点没下来,这车被坦克炮火击中油箱,车上十多个战士在一团大火中被炸上天空,老旦听见一阵飞到半空的人将被烧死的惨叫。
大火挡住了鬼子的视线,车队终于退了回去。日军慢慢地围将上来,停在了距离村口五十米的地方。面前这支日军阻击部队可不是什么小分队,乍一看像是一支不满员的装甲机械化部队,这两辆坦克对这几百个弟兄而言,就是无法逾越的障碍。硬冲的办法太困难!坦克就堵在路上。明白处境后,杨连长立刻决定:撤进村子里,再想办法。
战士们有些惊慌失措,只一眨眼的工夫,居然有十几个弟兄被打死!
老旦指挥着大家进入村周围的民房,把机枪布在村口的街角上,战士们纷纷拆墙头,挖墙角,以班为单位开始布防整个村子。杨铁筠和老旦从一堵墙上挖下几个泥砖,看到鬼子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驾机枪和迫击炮,整个村子的前方都有鬼子的车辆。原定的退路完全被截断了!
鬼子的坦克又开炮了。靠边的几间民房顷刻被炸塌,迫击炮也开始不慌不忙地落进村子,惊得战士们缩着脖子四处躲藏。看样子敌人是想先消耗一下这边的力量,然后再进攻。杨铁筠和老旦转移到一个祠堂里,传来通讯兵,接通集团军总部,杨铁筠亲自呼叫着:
“我是夜猫,呼叫一号,请接一号指挥官。”
“夜猫讲话,我是一号,你的口令?”过了一会,通话器里传来了声音。
“猫头鹰!”
“夜猫你好,你们现在什么方位?”
“我们在晁石湖以西约二十公里,村庄不详,正被日军优势兵力围困!请求支援!”
过了一会,步话机里换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夜猫,我是一号指挥官,你们的情况如何?”
“我们情况不妙,还没有接应部队的任何信息。但是大约不到两小时前,有我们的一个装甲连在这里受到日军阻击,约一百多名战士伤亡。”连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夜猫,特务1营原已到达目的地,但是遭遇了日军部队,可能已经全军覆没,就是你说的这支被日军阻击的部队!没有新的增援部队了,条件不允许,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一号的声音显得有些沮丧,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杨铁筠,你们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校长已经知道,稍后会嘉奖你们。其他几条战线上日军都在进攻,各战区无法派出增援部队前往你处,建议你们向东南方向强行突围,前往晁石湖丘陵地区,伺机和大部队汇合。”
没有任何增援!?几位军官顿时都凉彻心底。日军只需以逸待劳就可以消灭这支没有弹药和粮草的国军小分队,突击连此刻已经陷入绝境。杨铁筠摘下帽子,头上滑下大粒的汗珠,他的眼睛由于两晚没睡觉而不满血丝,已经刮掉鬼子胡的嘴唇紧闭着。老旦默默地看着他,突然对这位文韬武略的青年军官产生了极大的敬意,他很佩服这个初次承担如此重大任务的,年方二十五岁的湖南青年,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居然可以如此镇定。
“一号指挥官放心,我们会尽力突围的!这次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副连长和战士们都功不可没。即使突围不成,也会战至最后一人,决不投降!”杨铁筠此时异常平静,眼光静若止水。
“拜托副参谋长一件事。”杨铁筠突然说出一号的军职,这在平时是绝对禁止的。
“请讲,一定办到!”
“我的父母都在武汉,如果我战死殉国,先不要告诉他们,到了抗战胜利到时候再说,请参谋长关照!”
“请放心,我亲自去办!”
“一号再见了!”杨铁筠斩钉截铁地说。
“愿上帝保佑你们!党国和人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副参谋长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悲伤。
放下通话器,杨铁筠低头片刻,戴上自己的军帽,扶了扶帽檐,对老旦说:
“老旦,销毁电台和密码本,告诉大家准备突围!”
“是!”老旦此时也热血上涌,既然要死,也要再和鬼子干一仗,好过被炮弹炸死在村子里。
“不过,我想先和鬼子谈一谈。”杨铁筠突然说道,战士们都吓了一跳。
“和鬼子谈?和鬼子能谈什么?”老旦眼睛瞪成了牛眼。
“如果硬冲,看鬼子的兵力和布防,我们必将全军覆没,这大白天的,我们没有脱逃的机会。”
杨铁筠眯着眼睛分析着说。老旦等人想了想没有回答,等着杨铁筠说下去。
“我以指挥官的身份去和鬼子谈谈条件,争取一些时间。鬼子为了避免伤亡,或许能答应一些。但最重要的是,如果能拖延到天黑咱们再突围,就有可能趁乱突出去一些。”
“不行,就算我们能出去,你也走不脱,让鬼子俘虏你么?”老旦急切地问道。
“你们突围后,我将以死殉国,决不苟且!”杨铁筠抬头看着几个属下,目光坚定。
“杨连长,我觉得你的办法不好。鬼子人多势众,不见得会接受你的条件,把你抓了去我们还少了指挥。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哪能拖得了这么长的时间?再说了,哪能让你一个人以死殉国哪?你让弟兄们怎么办?要死大家一块死!冲出几个算几个!”
胡劲一边流汗一边喊道,老旦等人纷纷点头赞同。杨铁筠见众人反对,咬牙说道:
“这是命令!我意已决,老旦指挥大家,我即刻前去谈判。”
“不行,杨连长,这样太危险,要去也是我去,我的日语也可以和鬼子谈。你是指挥官,不能轻易赴险。”
“别说了,执行我的命令!”杨铁筠斩钉截铁地说。
胡劲看了老旦和李参谋一眼,正色说道:
“我是前敌侦察组长,也是2排长,有责任在这个时候探明敌情,副连长,李参谋,请控制杨连长。”
说罢,胡劲戴上帽子转身离去,杨铁筠急了。
“你给我回来!”杨铁筠说罢竟要去掏枪。老旦早看在眼里,忙一个箭步上去卸了,死死按住了他的胳膊。胡劲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啪”地一个立正,朗声说道:
“杨连长,老副连长,带弟兄们突围吧!准备好,看我的手势。胡劲去了!”
杨铁筠还要喊叫挣扎,无奈被老旦抓了个结实,急得满头大汗。老旦看着胡劲远去,心里一疼,对着几个排长喊道:
“老刘!让剩下的六辆汽车准备好,一看见胡劲的手势,就开足马力前冲,两辆为一组,并排着向日军薄弱的防守环节冲……”
李参谋补充道:
“……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并争取撞击日军防守的车辆,绕开坦克镇守的大路,从路基上冲过去。冲不过去就和鬼子近战,尽量削弱鬼子坦克和炮火的威胁,边打边跑,到达晁石湖后立刻进山。”
“我打头阵!把油桶装到我的车上。”
一向说话不多的老刘主动请缨,将帽子一甩就上了车。
“我和六子上老刘的车。这次***和鬼子拼了!“刚才摔断了一只胳膊的李克中咬牙切齿道。“老旦你在第三排,我在你前面。”
看到胡劲已经出了村子,杨铁筠平静了下来,但仍怨恨地瞪了老旦一眼。老旦默然。就一会儿工夫,日军的炮火又夺去了十几个战士们的生命,战士们纷纷要求和鬼子决一死战。
“弟兄们都上车,装上刺刀,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下车。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所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牺牲,也一定要冲过去。今天的任务我们完成得非常出色,任何一个活着过去的弟兄别忘了把我们所做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或许有一天传到你们的家里,他们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骄傲。男人大丈夫,功名成就,热血报国,又杀了那么多鬼子,还日你妈的有什么遗憾?!大家一起冲过去!”温文尔雅的连长居然骂出了一句老旦常用的粗话,紧张的战士们受到连长的鼓舞,俱都抱定了必死之心,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拼命。
老旦把一挺轻机枪抱在怀里,手榴弹在腰上挂了十几个,忙活了半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掏出了那把梳子,在地上沾了点脏水梳了梳头。杨铁筠看在眼里,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可老旦只给了他一个嘿嘿的笑,然后就仔细地把它放在包里了。他从死去的战士头上摘下一顶新的军帽,帽檐朝后反过来戴上,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杨铁筠在望远镜里看到,胡劲举着双手走到了鬼子面前,正和鬼子说着话,几个鬼子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不时问他几句。胡劲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几个鬼子头好像在互相商量,其中一个一摆手,几个鬼子上来就要绑胡劲,胡劲一把挣开了,猛地扑上前去抓那中间的鬼子头,可旁边的几只刺刀早就刺了过来,杨铁筠分明看到几只血红的刀刃透出了胡劲的后背,他倒下了。
杨铁筠顿时血往上涌,他对着车上的战士们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啊!”
老旦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一把扔掉军帽,抱起机枪大吼一声:“弟兄们,跟俺杀日本猪!”
鬼子显然没有料到这支已被打残的国军小分队这么快就再次发起突围。直等老刘的自杀汽车冲出村口一阵,鬼子坦克兵才慌张地开了炮,炮弹在疯狂的汽车旁边爆炸,掀掉了一个车门,但老刘并没有减速,仍然疯狂前进着。杨铁筠和老旦的汽车紧随其后,车顶上的机枪手凶狠地向着鬼子几辆汽车排成的防线射去。鬼子的枪弹打在汽车的铁壳上乒乓作响,打头的车顷刻之间被打成马蜂窝,四个轮胎都被打烂了,车顶上的李克中和六子都成了血葫芦,兀自拼命开枪。老刘在大吼声中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头,他的脑浆溅得满车厢都是,但他已经把身体牢牢的捆在了方向盘上,脚也用一块石头压在油门上,汽车还是开足了马力向前冲。临近所有鬼子集中的防线的时候,一颗炮弹又打到了汽车的头上,整个车头连同几个战士的身体都被炸得零零碎碎了。高速行驶的车体因巨大的惯性撞在了一辆坦克上,车上的汽油将坦克和旁边的日军阵地猛地燃烧起来。鬼子们纷纷闪避,坦克也开始后退,火焰和浓烟干扰了其他坦克和日军的射击视线。
老旦被子弹打伤了胳膊,血流如注,熟悉的疼痛丝毫没有让老旦感到恐惧。他看到杨铁筠率领的两辆卡车风驰电掣一往无前,其中一辆车被接二连三的炮弹打中,猛地撞在一棵杨树上,车上战士们的鲜血在火光中满天飞散,死去的人翻滚着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活着的纷纷跳下车,端着枪大吼着向前冲去。
连长的车被打掉了一个后轮,两个驾驶室的战士也已经血溅车头,他们两个临死前还死死地抱在一起,把方向盘卡在两人之间,车体虽严重倾斜,但是仍然颠簸着高速向前。杨铁筠站在车顶,玩命用机枪象敌人扫射着。他的身上被鬼子打得溅起一串血雾,他身边的战士们也一个个应声倒下。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汽车凶猛的撞在鬼子的卡车路障上,卡车被撞得横飞出去,翻滚着砸死了几个忙不迭逃跑的鬼子。杨铁筠和战士们都从车顶甩了下来,打了两滚就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老旦的装甲车火力强大,两挺机枪封住了想过来堵口子的日军。老旦向各个方向扔出七八颗手榴弹,炸得鬼子一时不敢靠前。余下的突围车辆都纷纷闯出了这个缺口,虽然不断有战士从车上被打下来,可战士们的回击也令扑过来的鬼子损失不小。鬼子的坦克已经来不及转身,也不敢在这个缺口放开胆扫射,生怕打到缺口对面的自己人。
“冲过去!别停下!”老旦大声的命令着。他下车猫腰抱起满身血污的连长,一步跳回装甲车。余下的四辆车撞开想靠近的鬼子摩托,用最快的速度绝尘而去。老旦的车断后,他的机枪手已经被打死,老旦一脚将他的尸体踹下了车,操起机枪向着追来的鬼子汽车扫射。突然,一颗迫击炮弹打在车的左侧,巨大的冲击把司机和老旦一起掀下了车。老旦感到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两耳轰鸣着,腰间仿佛被烙铁烫着一样的灼痛。他用力睁开满是血污的双眼,看到轻装甲车几乎被炸成了一堆废铁,司机二喜被拦腰炸成两段,满地肠血,上半身犹自向着机枪爬去。杨铁筠的一条腿不知去向,鲜血正在从动脉往外喷着,身上也是弹痕累累,趴在一摊血污里一动不动。老旦挣扎着爬过去,一边用手堵住他腿上的伤口,一边试图摇醒他。
司机二喜趴在机枪上已经死去,掉下车的战士们也都牺牲了,整个缺口中满地都是弟兄们血肉模糊的尸体。老旦感到自己被炸得失去了力气,怎么着搬也搬不动杨铁筠的身体。他只能躺在地上,用一只手拎过机枪,毫无准星地向逼过来的鬼子扫射。
鬼子的车队越来越逼近。老旦感到没什么希望了。他把不知死活的杨铁筠抱在怀里,靠在车轱辘上,用一只手拧开手榴弹的屁股,把拉环套在指头上,准备鬼子过来的时候自杀。
“走不掉了……俺的娘呦!俺就这么完了?只可惜酒喝完了!”
老旦摸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腰上的那把军刀只剩下了一半,估计是重机枪的子弹刚好打在刀身上,麻子团长的刀居然替他挡了一颗要命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