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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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火!往死里打!”

陈玉茗再不犹豫,含着眼泪下了命令,战士们已经哭成一片,让吼声和子弹一起喷发了出去。无数颗火热的子弹穿过那些还没有倒下的国军弟兄的身体,再砸进鬼子们的身上。前方立刻飞溅起一片灿烂的血雾。鬼子像割麦子一样地倒下,这么近的距离,战士们几乎用不着瞄准,不少鬼子未及掉头就被打翻在地,剩下的人也再没有继续冲锋的胆魄了。这时顾天磊刚好带人进入了阵地,看到了眼前这一幕,看到了各个眼中带泪的战士们都在拼命开枪,再用望远镜一看,鬼子正在夹着腰逃跑。他立刻大声喊道:“冲啊!一个也别放跑了!”

几十个战士大喊一身冲向前去,势如猛虎,根本不去在乎呼啸掠过的子弹和炸开的炮弹,追上正在撤退的一群鬼子,将他们打死在一个街角。可再往前就难了,鬼子的机枪也让冲过去的战士们倒下不少。刘海群和已成伤兵的赵海涛已经冲出去夺那个鬼子机枪。朱铜头见状,嚎叫着也要向鬼子阵地冲去,被陈玉茗一把揪了回来。陈玉茗照着朱铜头就是一记耳光,冲他大喊:

“操你妈的!你忘了前天我跟你说的话啦?你去给我看好老哥!冲锋没有你的事!”

说罢,陈玉茗操起一挺机枪,大喊着跟了上去。战士们已经冲到了鬼子的阵地前沿开始投弹,鬼子布置在一边的两个机枪手居然被炸死了,刘海群带着一些战士跳进了鬼子的壕里,鬼子没想到国军这个时候竟然敢反冲锋,机枪被打掉了一个,一个小队长刚把军刀举起来喊冲锋,就被飞奔而至的刘海群一枪打在脑门上。鬼子登时乱了阵脚,东瞄西打没了章法,看到拥进战壕的一群不要命的国军,干脆一咬牙,子弹哗哗卸下,作出了拼刺刀的架势。

“谁你妈跟你拼!”

顾天磊见状很是好笑,抬起鬼子的一挺机枪就开始扫射,鬼子们鬼哭狼嚎,剩下的不敢再充好汉,卧在沟里不敢抬头。

“全杀了,一个不留!”

顾天磊怒声大吼。赵海涛听见乐了——这顾参谋总算开窍了。他们看见有气的或者求饶的鬼子就是一枪,等陈玉茗赶到的时候,战斗基本上就要结束了。

“赶紧卧倒,打炮喽!”

一个战士高声喊着,战士们立刻跳进了鬼子的战壕隐蔽,到处开始拣鬼子散落的枪支弹药准备防御。但是,明明听见了一颗颗炮弹砸下来的哨音,却听不到爆炸声。大家非常奇怪,纷纷抬起头看看外边,只见战壕后面升腾起一股股浓密的黄烟,正顺着微风低压压地在阵地上开始蔓延,一股腥辣辣的味道飘来,战士们一时都愣住了神,呆若木鸡……

“毒气弹!赶紧往后撤,快点拿帽子蘸点水……”

顾天磊见到慢慢弥散开来的黄色烟雾,大惊失色,忙命令大家撤退。可是落在身后的密密麻麻的毒气弹已经把这几十个人远远隔在了外围阵地上。冲进烟雾的几个战士只跑了几步就剧烈咳嗽着栽倒在地。其他人都慌了,怔在当地,身边的子弹飕飕飞过,竟也一时忘了躲避。看到战士们惶恐的眼神,不知所措的举动,顾天磊意识到自己带着弟兄们冲上前来有点冒失了。鬼子显然是准备充足了,竟然开始用毒气,其实他们在长沙就用过,自己怎么就忘了?竟带着大家冲过来这么远?在没有任何防毒装备的情况下穿越这片毒气肆虐的阵地是不可想象的,后路已经被毒气弹封死,有的战士正强忍着疼痛和呼吸困难用帽子接着把尿,可是这么紧张的当口想撒出尿来着实不易。陈玉茗也急了,一边吩咐大家卧倒,一边大声喊道:

“能撒尿的赶紧尿点出来!尿不出来的在地上蘸点血,当心鬼子反击,都散开……”

战士们惊恐地望望身后袭来的黄烟,又望望面前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鬼子,把心一横,纷纷趴在了地上。毒气很快就盖了上来,顾天磊用血蘸湿了军帽捂在鼻子上,可孰料暴露在外的眼睛和**的伤口竟然泛起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眼睛立刻就睁不开了,眼皮下面像是开了锅一样的灼痛,眼泪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顾天磊听见战士们疼得直叫,用眼角瞥去,看见一个战士用手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双眼,直到它们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大多数战士都抖若筛糠,一边翻滚着一边咳着鲜血。顾天磊心中哀叹这下算是完了。

“老顾,是时候了!”

陈玉茗竟然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扔掉了捂着鼻子的帽子,从地上拎起了那把血淋淋的枪,再慢慢地扭过头来。顾天磊看到陈玉茗流血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片从未有过的凶光,可他那张被毒气熏出一个个大泡的黑脸却冲着自己在笑,陈玉茗大声叫喊着:

“弟兄们那!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再和我赚几个鬼子啊……”

说罢,陈玉茗竟然跳起身来,拎着大枪就向鬼子那边冲去。刘海群和赵海涛本来也正在那里挣扎,眼前只能看见血红的一片,听见陈玉茗的喊声,寻着方向也跌撞着跟了上去。其他能动的战士们见几位排长都去了,纷纷摸起身边的枪,嘶哑着流血的喉咙,强睁开糜烂的双眼,大喊着向鬼子那边冲去。

顾天磊突然觉得浑身发软,他想叫住战士们,可喉咙竟喊不出声来。用手摸摸自己的脸,伤口也早已经被毒气腐蚀得鲜血淋漓。他看见战士们一边咳嗽一边冲进那锁链一般的弹幕里,在一团团钢铁爆出的火焰中灰飞烟灭。烟雾中,陈玉茗的一只胳膊和枪不知去向,身上无数个窟窿不断的爆开,他被几个鬼子刺倒在地。鬼子的刺刀刺下去拔出来,再刺下去再拔出来。陈玉茗一只手摊开,头仰向后边,血污遮盖的脸朝向这边,让顾天磊分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榴弹因为少了一条胳膊而无法拉响,他慢慢地把手榴弹凑在嘴边想去咬那拉绳。一颗不知哪里飞来的步枪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陈玉茗坚硬的的头颅像烟花一样瞬间爆开了,脖颈里的鲜血箭一般地标向天空,撒下一片绚烂的图画。在旁边,刘海群竟然抱住了一个受伤的鬼子,正在闭着眼用牙找着那鬼子脸上的零件,一个一个的往下咬着。旁边的鬼子用刺刀将他扎的像刺猬一样,可他仿佛浑然不知,直到他找到了那鬼子的喉咙死死咬住,两手拇指再按进鬼子的眼眶,才慢慢地倒下。那个鬼子也已经被他咬得不成人样了……

顾天磊已经分不清眼中流出的是眼泪还是鲜血,肺里更像是点了一把火似的烧灼,一度几乎晕撅过去。他看到自己的两条胳膊上鸡蛋一样大的燎泡泛着黄色晶亮的光,他知道自己的大小便都失禁了,他已经控制不了身上的神经,却仍然能够勉强站起身来。后面传来了一片喊杀声,顾天磊回头看了一眼,黄色的烟尘正在散去,隐约可见十几个国军战士正戴着面具在匍匐而来,料想是老旦派出来的支援。他心里登时有些安慰,还好,阵地没有丢。再看看前面,那二十多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战士已经没了声息,十几个鬼子还在用刺刀一个一个地扎着他们。突然死尸里站起来一个人,他手里一挺没有木头把子的机枪将这十几个鬼子打得七歪八倒,但紧接着斜次里来的两个鬼子就把尺把长的刺刀扎进了他的身体。那人回头盯着两个鬼子,胸前冒起一阵白烟。顾天磊认出了赵海涛那张白皙而普通的脸,曾经那么软弱的面孔,此刻也狰狞无比了。一道火光在他的胸前炸响,两个鬼子的上半身和赵海涛整个人在一声轰响中无影无踪……

顾天磊把牙一咬,心想算计一生,竟然会是个这般死法。他坚定地向着那个战场走去,路上尽是横七竖八死去的士兵,无论是鬼子还是自己的弟兄,死去的表情都不太一样。他的脚被地上的血泊泡得热乎乎的,哗啦啦的像是在家门口趟着雨后的积水。几颗子弹从顾天磊的身边飞过,嗖嗖的尖叫声让他觉得无比亲切,怎么以前竟然对这种声音感到害怕那?他甚至可以辨清每一颗子弹飞来的方向和远近。在路上,他看见一个自己的士兵的上半身还在挣扎着,看见自己来了竟然给了他一个微笑,顾天磊认得这是刘海群班里面最能惹事的那个江西烂兵痞子刘可达。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这个战士的脸颊,慢慢地把手枪抵在他的脑门上,刘可达会意地咧开嘴,给了顾天磊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枪声中闭上了眼睛。

十几个鬼子带着防毒面具,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见这个国军的军官开枪打死自己的士兵,好像只是和握手一样的简单,不由得愣住了。顾天磊拎着枪慢慢地向他们走来,根本不去理会身边白晃晃挂着血的刺刀。鬼子慢慢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任由这个浑身是血、不成人样的国军军官穿过他们,走向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鬼子们又慢慢围了过来,看着顾天磊跪在那具尸体面前,用手一捧一捧地将那人的碎裂四周的头颅收集过来,堆在他的身边。他扶正那人的身体,摘下帽子,放在死人的脖子上。十几个鬼子互相看看,竟然有些不忍心打死他。

顾天磊抚摸着陈玉茗的身躯,上面至少有十几处刺刀穿过的伤口,那条胳膊是被机枪子弹打飞的,茬口处碎裂的骨头清晰可见,另一条胳膊上和自己一样满是燎泡,手里……手里竟然还握着两颗手榴弹!

顾天磊知道,陈玉茗是老旦最为信任的士兵,也是自己生死几度的朋友,如今因为自己贸然决定反冲击而中了鬼子的埋伏,如此惨烈地死去,顾天磊觉得既惭愧又后悔,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他们回去了。他虽然早就准备着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还想被提拔到师部作个参谋,再努力巴结一下或许还可以得个将军,光宗耀祖啊。中央(黄埔)军校毕业的校友们,抗战刚打起来一年,两万人就死掉了一半多,其实自己能活到今天其实已经很是幸运了。在几次长沙会战里,多少颗子弹莫名其妙地绕过自己?夺去近在咫尺的弟兄们的生命,多少颗炮弹将自己身边的弟兄炸成灰烬而自己却毫发无损?如今,这一天终于到了。他将陈玉茗的手连同手榴弹抱在怀里,把风纪扣也系上,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一群鬼子瞪着血红的眼睛逼近。他突然看见离得近的一个鬼子没戴面具,嘴里居然叼着一支香烟,就伸出手去指着他的嘴,再用手指勾一勾。那鬼子很是诧异,却也并不小气,颤巍巍地将半截香烟递给了这个冥不畏死的中国军官。顾天磊只一口就把剩下的半截烟抽了个干净,笑着冲那个鬼子伸出大拇指,鬼子也惊讶地冲他点了点头。顾天磊看了太阳,它又要落下去了,于是他转过身来,将身体对着东边的家乡坐正了,悄悄地拉开了手榴弹的那个拉环。在手榴弹炸响的那一刻,他听见后面传来老旦的那一声如雷般的怒吼:

“兄弟们啊!”

顾天磊回头看去,夕阳中的老旦**上身,身背大刀,怀里抱着一挺鬼子机枪,率领着一众士兵正在冲上前来,后面举着一面破烂不堪的青天白日旗,在夕阳里冒着烟,粘着血……

“亲爱精诚,相亲相爱,精益求精,诚心诚意,以谋团结。先之以大无畏之精神,持之以百折不挠之志气。为民众谋解放,而一己之功名富贵,皆可牺牲;为本党谋团结,而一己之自由幸福,都可放弃。故能不怕死,不畏难,以一敌百,以百敌万,决不负革命军人之精神……”

在他的脑海中,黄埔的歌声响了起来,在一声轰响腾空而起的瞬间,顾天磊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瞬间出壳,漂浮在高高的天空里,俯瞰这片满目疮痍的古城。那个他一直有点看不起却又颇有敬畏的农民连长,发疯一样冲在前面,他的枪口喷射着鲜红的火焰,他的大刀泛着白色的光芒,正在一步步跑向自己和弟兄们的尸体。

血战常德第十二夜,东门失守!

“虎贲”57师31团4营6连,在当日血战中,除连长和其他几名士兵重伤被救之外,全部壮烈牺牲!

老旦再度醒来,已是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过去几时。他的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副血与火的战场,眼光所及之处,满地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满眼是聚流成河的鲜血,他看见一群鬼子围着的那个人正是顾天磊,却认不出顾天磊怀里抱着的那个没有头颅的弟兄是谁;他看见一片红光将顾天磊二人和身边的鬼子炸得血肉模糊,他看到朱铜头挥舞着大刀砍向一个鬼子军官,他看到一排机枪子弹把面前的一个战士打成了蜂窝。随后,他看见天上飞来了几架鬼子的飞机,对着这边就是下雨般的扫射,他感觉到一颗粗烫的子弹从自己的后背擦向下面,整个脊背仿佛被刀切开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跪了下去,用刀撑着地,弥留之际,他看见朱铜头浑身是血,正咧着大嘴冲自己跑来……

后面的就都不知道了。

直到真正醒过来的第二天,老旦知道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常德战役已经结束了。“虎贲”57师可以说全军覆没,只剩下了师长余程万和几个参谋,弹尽粮绝,终于被迫过河,撤离了常德。不过“虎贲”的任务算是完成了,鬼子虽然占了常德,但是已经被消耗得无力防守,也无法再把战役进行下去,从三个方向赶到的国军增援部队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他们不得不撤出这座已成焦土的城市。国军趁胜追击,日夜不停,鬼子一路上损失惨重。当老旦得知自己的连队包括自己只活下来三个人,整个31团只活下来二十多人的时候,心里的疼痛盖过了全身二十多处伤口,可他的眼睛却干涸得赛过焦裂的大地,流不出一滴眼泪。

活下来的战士对他说,朱铜头把身负重伤晕过去的老旦背回后面,交给了两个伙夫,关照他们把他背去后方去,然后那个胖子就又跑回了战场。鬼子的阵地差一点就被增援的战士们冲垮了,这时候鬼子的空军赶来,扔下了数不清的炸弹和烧夷弹。等到硝烟散尽,望远镜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估计他和后面冲上去的那十几个战士一样,已经全部化为焦炭了。

一夜之间,31团全军覆没,老旦原本熟悉的那许多人,王立疆、顾天磊、陈玉茗、赵海涛、大薛、刘海群、阿强,以及黄克方、黄进、二伢子等等从黄家冲来的小伙子们,统统都战死沙场。除了两个还在病**挣扎的自己的兵,已经再没有一个熟人!老旦虽然经历过如此之多的战役,体验过无法想象的生死战场,可在这一刻仍然无法减低心中的那份哀伤。他几次想拔下身上的输液管想让自己一死了之,追随大家同去,可每次都被护士们发现。护士们流着眼泪,一边安慰他一边再给他接上,对他进行着日夜看护。老旦在病**不断陷入杂乱无章的回忆,离开家的日子像是被人用剪刀剪成了碎片,在脑海里被翻江倒海般的战火搅和得乱七八糟。他被人用担架抬着走过一条条马路,又坐上军车被拉向不知方向的山路。每天都会响起的警报声,每天都能听见的哀嚎声,这让老旦可以知道自己还活着这样一个事实。只是没有人来问他,也没有人来找他,身边都是缺胳膊少腿、做梦说胡话口音杂乱的士兵。老旦没有、也不想去打听兄弟们的死活了,他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呆下来,静静地把这不可想象的伤痛慢慢平息一些。

过了几个月,山里开始下雪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下地了。由于严重的肌肉萎缩,他不得不再次支起了拐杖。身子瘦下去几十斤,简直是骨瘦如柴了,一阵山风吹来,他就恨不得抓个大树啥的以免被风吹走。他的身上坑坑洼洼地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脸上也多了几处被毒气弹熏至溃烂的伤口痕迹。同行的伤兵们都不大敢和这个长官说话,众人不敢去想象这个满身伤痕的长官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他被辗转运送到了重庆。6连活下来的战士李方来找老旦,让老旦惊讶的是这个李方并没有受伤,李方见了老旦放声大哭,说自己是在战场上逃了,是赵海涛命令自己带着钱财离去。他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打开来里面全是大洋和纸条,有的大洋还隐约粘着血迹。这都是在战场上大家放到一起,约定由活着的人带回来的赏金。李方哭着说要按着这些纸条上的地址把钱给兄弟们各家送去,不想再回战场了。前天他去看望另外一个活下来的兄弟,才知道那人已经因为血液感染死了。老旦愣愣的看着他,竞没有话说。

李方走的时候留下了十几块大洋给老旦,半年来老旦几乎全买了酒喝,在伤兵所里以财雄大方著称。每当一个熬不过去的士兵要死去的时候,就喊叫着要喝几口,老旦必然要拿着酒瓶去送他们。这让医生们颇为头疼,就想方设法把老旦转到了一个大医院继续疗养。老旦在这里喝酒就更加肆无忌惮,而且有了一帮军官酒友。在可以扔掉双拐的时候,老旦的心情仿佛好了很多,但是已经离了酒就没法子活了。

从别人看报纸念给自己听到的新闻里,老旦知道湖南东部的重镇几乎已经全部陷落,地图上黄家冲业已经是鬼子的领地。他听到国军第10军血战衡阳最终落败投降,听到六千多衡阳附近的百姓组织起来,协助第10军作战而战死,听到了湘中民团首领黄老倌子带领一千多土匪参加衡阳血战,全部壮烈殉国,第九战区司令长官下令追封黄老倌子为少将师长,还给黄家冲立了一块“千秋英烈”的墓碑。黄家冲哭声震天,白布遮山,那些兄弟的亲人们如今不知去向。老旦心里面每天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鬼子的飞机还动不动就跑到重庆来轰炸,每一次都炸死不少人。老旦根本就懒得去防空洞里躲避,还趁着人们躲炸弹跑到酒铺里偷酒喝。国军在重庆外围铁桶一般的防线也终于挡住了鬼子,任凭鬼子冲得再凶,每一次都被打回起跑线去。就这样,当老旦再被编回部队的时候,战事已经淡漠了下来。

老旦已经不太在乎指挥部门把自己编进什么部队,更不在乎给他什么头衔,他和自己的部下关系变得冷冰冰的,每天崩着脸,不和其他军官交谈,对连队也没有什么训话,就只是练兵,练到他们爬不动为止。而他自己却悄悄溜出营房,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