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83 淳于复怒杀贼汉 海上彪喜结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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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楼船的平顶甲板上,淳于复见他们还有十几个刀手,若是一味强攻,反而激起他们拼死一战,于自己不利。便也停下手来。

韩寮惊骇地说:“小彪,此人太过骁勇,咱们都敌不过他。要是再这么拼斗下去,今夜非得被他杀光不可。”

雷彪秘密嘱咐:“他有恃无恐,毫无顾忌。快去把那小姑娘捉来胁迫,不怕他不屈服。”韩寮即刻带领一个汉子跑下楼去。

淳于复知道这些贼人的用意,力敌不过,便想用小莲来逼迫自己束手就擒。待要返身下楼解救,却听那雷彪嘴里夸赞:“这位兄台英勇不凡,真有万夫不挡之勇。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何来这种本领?”

淳于复冷笑:“打不过我,就想拖延时间,想要拿个小女孩来作威胁?”

雷彪拱手:“阁下刀法确实了不得,我们这么多人都敌不过,输得心服口服。如果阁下不肯住手,就是要逼我们走上绝路。况且令妹还在这艘船上,阁下又岂能没有一点顾虑?”

淳于复冷笑:“跟我玩这套把戏,你们还差远了。”雷彪疑问:“难道阁下就不顾及令妹的人身安危?”

淳于复年幼那会,亲眼看见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结果被贼所杀。眼下情况与当年如出一辙,自然不会重走父辈那条旧路。就反过来威胁他们,狠狠发话:“若我小妹今夜有半点闪失,我先活剐了你们,然后再回岸上,找出你们的三代家族,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她在天有灵,又岂能不欣慰?”

众贼听了这句狠话,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情知一旦被他做了出来,那可真是悔青了肝肠。

雷彪摆手劝说:“我相信阁下确有这个能耐。不过试想一下,你真把我们都杀光了,那你如何划船上岸?如此岂不是闹得两败俱伤?

淳于复呵斥:“休要花言巧语。我以礼相待,信任有加。你们这群畜生,竟敢如此阴险歹毒,禽兽不如。如今战不过我,就想套用权宜之计,再谋暗算之法。真是做梦。”

雷彪等人理亏在先,被骂得愕然无话。

淳于复挥刀上前:“别怪爷爷不讲道义,你们就一起上,我也不怕。”雷彪等人吓得脚步后退,皆不敢再去争斗。

淳于复啐口唾沫,冷笑着说:“你们这群无胆匪类,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撩拨爷爷的虎须。”

雷彪拱手询问:“小弟雷彪,恳请好汉报个大名。”淳于复说:“蝮蛇,怎么样?”

雷彪打量他一番后,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把刀弃了,教人跪在地下,拱手拜说:“原来您是蝮蛇大哥,这可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小弟若早知大哥到来,绝不敢班门弄斧,更不至于折损这么多条人命。”

淳于复听得这话,又见他带人拜服自己,怕他是在作戏,便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攀亲认熟了?”

雷彪起身笑说:“实不相瞒,小弟也是魅影山庄的弟兄,与大哥您是一脉同宗。”

淳于复疑惑:“你是魅影山庄的人?”雷彪点头:“小弟原名叫作雷成海,是恩师姜孟生做主改名,从此叫作雷彪。这是真话实情,还请大哥明察。”

淳于复好奇疑问:“既然都是自家弟兄,那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也没听说过雷彪这个名字?”

雷彪解说:“小弟是在数年前拜师的,原是总堂安插在外面的眼线,那会大哥早已不在山庄。我本欲亲自拜访大哥,却听猿二哥说,大哥已经退出江湖了,因此咱们这才无缘相见。”

淳于复又问了一些具体细节后,见他都能对答如流,这才相信了他。

雷彪欢笑:“哥哥若肯早些通报姓名,咱们一家兄弟见面,欢喜都还来不及,又怎敢暗做这等脏乱手脚?”

淳于复没想到事情转变成了这样,只因自己没有通报姓名出来,却生出了一桩祸事。当下被他闹得哭笑不得,嘴里不知所言。

雷彪笑说:“小弟早就听说了哥哥英雄事迹,不但在皇宫里诛杀了佐藤石郎,挫败汉王朱高煦的篡位阴谋,还扶助太子殿下朱瞻基登上皇位。小弟打心眼里佩服。如今大哥就在面前,容我再拜。”

淳于复挥手:“好了,既是自家兄弟,那就是一场误会,不知者不怪。”

雷彪恰要回话,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女孩哭喊声音。走去一看,却是小莲被韩寮二人在客房柜里搜捕到了,揪着头发拽扯过来。

淳于复见这两个鸟人竟敢这般欺辱小莲,一口恶气瞬间涌上心头,杀气陡然重生。

雷彪听说蝮蛇之名后,彼此都是自家兄弟,心中早已没了争斗之念。眼下却见二人把小莲捉拿过来,唯恐大哥发起恶火,赶紧呵斥:“不得无礼,把人放开。”那蠢汉便脱放了手。

小莲急忙跑去哥哥身后躲藏,嘴里哭泣着声。淳于复看着小莲被贼欺辱了一番,心疼不已,赶忙蹲下身来询问:“小莲,告诉哥哥,他们欺负你没有?”

小莲抽泣着声,如实回答:“他们把我拖拽出来,打耳光,拽头发,一脚把我踢在地下。”

淳于复听到这话,嘴里咬着牙关,站起身来,对那二人招手:“你们两个,过来说话。”

那两个蠢汉干下这等祸事,如何敢走过去?愣住神后,把眼睛看着雷彪,茫然不知所措。

雷彪知道蝮蛇是个凶神恶煞,若不依从,恐他不肯善罢甘休。当下只能丢卒保帅,就回头指骂韩寮二人:“你们两个混蛋,竟对一个小女孩如此无礼欺虐,真是混蛋。”那二人被骂得不敢作声。

淳于复面皮放得轻松,招着手说:“既然都是误会,那不要紧。你们谁打了小莲,快来给她赔礼道歉。”

雷彪惊问:“老韩,不是你打人的吧!”韩寮摇头否认,眼睛看着与自己同去那个暴躁汉子。

那汉子不知利害,被催促下,懵懵懂懂走去。还待张口赔罪,淳于复突然魔性发作,猛地挥刀斩去,一颗人头瞬间滚落在甲板上,又被他狠狠一脚踢进大海里去。众贼吓得扔掉兵器,一身浑噩颤抖。

小莲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江湖场面?顿时吓得浑身瘫软,晕睡过去。

雷彪见他这等铁血心肠,杀人不眨眼,不觉心头发凉,庆幸当时不是自己走去房间捉人。

淳于复眼睛死死盯看那个韩寮,把手挥动:“还有你,给我过来。”

韩寮见了刚才那个凶残场面,哪里还敢过去送死?吓得两脚瘫软,跪倒身子,嘴里支吾求饶。

雷彪跪地拱手:“大哥,老韩是小弟一个心腹,以前曾救过我的性命。恳请大哥看我薄面,今夜务必饶恕了他。”

淳于复指骂:“这个老贼,竟敢如此放肆。我若不是看在雷彪的面上,今夜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韩寮吓得嘴里说不出话,紧紧伏地颤抖。

淳于复见他服罪求饶了,出尽胸中这口恶气后,方才心平气和,冷眼呵斥:“都听好了,从此刻起,谁敢再对小莲有半分不敬,我立刻叫他人头落地。”

众人见他手段凌厉,威武霸气,无有敢不服者。雷彪嘱咐众人收拾船上尸体,安排一桌酒肉侍候,恭请大哥去往船舱说话。

淳于复把血刀擦拭干净,收回鞘中。抱着小莲走下船梯,放回客房**,给她盖上一张暖被。

小莲已被那个凶险场面吓得当场昏倒,浑身抖着寒气,手脚紧紧蜷缩成了一团。

雷彪令人在舱堂里置办酒宴后,前来客房邀请大哥入席。两人走去桌前坐定,水手们端来大块鱼肉,诸多蔬果。

雷彪倒下酒来,举碗来敬。淳于复一脸疑惑,不敢轻易信任,眼睛紧紧盯看着他。

雷彪笑说:“小弟一番诚意满满,只为今夜一事赔罪,恳请大哥勿要生疑。”淳于复询问:“你果真没有歹意了?”

雷彪把酒一饮而尽,起身跪拜:“小弟与大哥师出同门,虽然阴差阳错,不曾见面。如今大哥就在眼前,小弟又怎敢怀揣歹意?若有,便叫雷彪天诛地灭,即刻死无葬身之地。”

淳于复见他发下这等毒誓,心中这才没了疑虑。教起他来,两人把酒对饮,动筷吃了几口鱼肉。

雷彪满上酒来,一脸歉意地说:“今夜闹出这等尴尬事故,实为小弟鲁莽所致,恳请大哥莫要往心里去想。”

淳于复问:“看兄弟也是一条血性汉子,如何在此干这等龌龊勾当?”雷彪饮一口酒,叹着气说:“自从总堂散伙以后,弟兄们都各奔前程去了。我晚到一步,因此没得急为恩师发丧。小弟回到家乡,又找不到正经事做,所以就干了这等卑鄙勾当。”

淳于复指问:“这条小福船,莫非是艘官船?”雷彪笑说:“小弟有个善造大船的朋友,就是那个老韩。我们买来一张官船图纸后,躲去琼崖岛上,按照原样打造这艘大船。我有时候也给官府办点私事,所以那些官老爷,也就半睁着眼了。”

淳于复笑问:“有了大船,又不好好打渔,难道专干这种无聊勾当?”雷彪叹笑:“家父原是本处渔民,小弟十岁就跟随父亲出海捕鱼,风浪里颠簸惯了,因此只在海上练了一些手段。却不想今夜偶遇上了哥哥,弄出一场误会事件,小弟实在惭愧。”

淳于复询问:“兄弟岁庚多少?”雷彪回答:“小弟三十多了。”

淳于复轻笑:“看你这副模样,至少有四五十岁了。看来海上风吹雨打,日子也不好混。”雷彪欢笑:“小弟既与哥哥有这场莫逆之交,也是缘分所致。日后定当追随哥哥左右,打个下手。”

两人正在饮酒笑谈,忽见韩寮走来面前说话:“两位哥哥,前面有艘幽灵大船。看那灯火暗号,应该是来自金沙岛。”

雷彪唏嘘地问:“能不能躲开他们?”韩寮说:“那就要看运气了。”雷彪说:“把船上灯火全部熄灭,让弟兄们保持安静,掉头离开此地。”

韩寮即刻前去照办。片刻间,船上灯火尽灭,无声无息。

淳于复疑问:“金沙岛是什么来头?”雷彪反问:“难道哥哥没听人说过?”淳于复摇头不知。

雷彪指说:“那金沙岛是个倭寇盘踞之所,离此还有一段距离。这伙海盗以扶桑浪人最多,个个刀法了得,好勇斗狠,小弟心头也是忌惮他们。”

淳于复听说这片海域藏有倭寇,心中发怔,便起身随着雷彪走去楼台甲板,向那前方海面眺眼打量。

只见茫茫夜海之中,隐隐看见一艘帆船顶上亮着灯火,正在游戈漂动,似在寻找猎物打劫。

雷彪看了一会,吐口唾沫:“今夜遇上这群饿鬼,真是晦气。”淳于复指问:“你与这群扶桑海盗也有来往?”

雷彪说:“金沙岛有我几个熟人,所以彼此认得。他们曾多次招我入伙,我不想冒然与海盗勾结,这样就没有回头路了。”淳于复点头:“这是明智之举。勾结扶桑海盗,形同反国叛乱,此事非同小可。”

雷彪说:“小弟正是有此担心,这才不敢入伙。之所以与他们来往密切,是因为奉了官府密令,与他们做些生意罢了。”淳于复惊讶:“你奉官府密令,与海盗去做生意?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雷彪说:“哥哥没有听错。自从这群倭寇盘踞金沙岛以后,不时上岸进行烧杀抢掠。附近衙门都奈何不得。派出卫城兵马去剿杀,却又打不过他们。所以就搞出了这种绥靖政策。”

淳于复指问:“难道官府不会封岛吗?”雷彪叹笑:“海岸线绵延万里,根本就拦不住。海盗祸患,自古就有。走一拨,又来一茬。官府几番折腾下来,除了空耗人力钱粮,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只能教人前去秘密谈判,给他们送些粮食酒肉,叫他们不要上岸来打劫祸害。”

淳于复苦笑:“如此岂不是自欺欺人,养虎为患?”雷彪说:“这群海盗却还知趣,为了保存实力,平日也不会轻易上岸招惹官府。小弟做了一个中间人,负责与他们周旋,也能从中捞些好处。”

淳于复说:“南方卫所的军士,战斗力确实不强。可官府为何不申报朝廷,派来精锐水师剿杀,反而要与悍匪在背后妥协?”

雷彪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是那些贪官不敢禀告实情,害怕丢了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

淳于复见这群州府蠢官,竟然姑息养奸。为了保住官位,却置沿海万民百姓生死于不顾,与倭寇去做私底交易,真是白披了一身官服。嘴里不禁哀叹一口闷气。

雷彪劝解:“哥哥不必感慨,人心世道就是这样。官场这个臭水潭,里面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很难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淳于复忧虑地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艘海盗贼船,早晚会来这边,我们得加速离开才行。”雷彪劝说:“哥哥不用担心,小弟常与他们在海上来往,懂得周旋事宜。如果他们追赶上来,小弟与他们交际便是。”

淳于复看了几眼后,与雷彪走回船舱,彼此饮酒闲聊。

却说那艘贼船舱里,桌边坐着四个金沙岛海盗头目,各自携带刀具,相互饮酒吃肉。

为首两个大贼头,一个名叫赵三才,一个名叫安田野。又有两个小头目,一人叫作井伊臣,一人叫作麻山步。

贼船上共有二十几个浪人武士,正在海面上游猎巡**,企图打劫中外货船。

安田野放下酒碗,不耐烦说:“今夜真是晦气,我们找了好几个时辰,走了几百海里,却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真是让人很不高兴。”

赵三才摆手劝说:“安田君不必心急。咱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总有机会碰上一艘的。”

安田野把手揉额:“乘船久了,脑袋有点沉闷,让我很不舒服。”赵三才笑说:“多喝几碗就没事了。”

四个贼头正在喝酒,忽有浪人水手来报:“前面不远处,发现一艘大船。里面黑灯瞎火,没人回应。”

安田野起身欢喜:“哟西,我们在海上转了这么久,终于遇上一笔好买卖了。”赵三才说:“加速靠近,看看是怎么回事。”

安田野满面喜悦,恨不能即刻跳上船去,把货物抢个精光。井伊臣与麻山步走上楼台,打着灯笼信号。

过不片刻,那艘船上突然亮起了灯火,回复了暗号。两个头目看见后,知道那是熟人的船,便走来舱内告知情况。

赵三才苦笑:“我还以为撞上一笔大买卖了,却不想是彪老弟的船。”安田野白白欢喜一场,嘴里怒恨一声:“雷彪这个混蛋,有三个月没来金沙岛了,害得我们吃不饱、喝不好。今夜我一定要好好质问于他。”

那倭船加快前行速度,靠得近了,船舷上插满火把,满站一群带刀浪人。抛锚停船后,把挠钩牢牢抓住,挂着一张绳梯,当先爬上十几个浪人。

那四个贼头最后爬梯上船,来到甲板上,打量雷彪这边人群。众水手皆畏惧这群凶恶海盗,都半蹲在地,任由他们检看。淳于复昂首挺胸,按刀在侧。毕竟这群海盗闹出了何等花样,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