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91 淳于复草篷伏狩 安田野水潭预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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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亮划船上岸,来到海石镇悦来客栈。与雷彪三人会面后,把这则消息如实报说,众人听得一片惊喜。

淳于复说:“这两个大贼头,不知死活。抢劫盐水镇钱粮以后,还敢溜上岸来消遣作乐,真是自寻死路。”佐佐木问:“周亮兄弟,你能否确定这个消息,可不要让我们白跑一趟。”

周亮点头:“他们早有约定,而且是经常去那泡澡,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一样熟悉。”佐佐木笑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好办了。”

孙掌柜见此事能帮得上忙,就抱拳说:“各位好汉,如能用得着我老孙的地方,尽管吩咐,自当遵命照做。”

淳于复说:“这对贼头,七天后会上岸来,要去绿石岭下一处水潭洗浴。这段时日,太阳都很毒辣。只要他们敢去,必然是有去无回。

孙掌柜欢喜点头:“那绿石岭下,是有这么一个好水潭,名叫月牙潭。泉水从山根缝里涌冒出来,冬暖夏凉,水质优越。这七八月热天气,很适合去那泡澡洗浴。”

佐佐木拍手发笑:“如此最好。七日过后,我与彪老弟去绿石岭走上一遭,结果那两个贼头的性命,晚上就可以回来。”淳于复说:“佐佐木兄弟,我陪你去,必然万无一失。”

佐佐木劝说:“你的伤情尚未痊愈,身体没有复原,不能去走山路颠簸。我与彪老弟就可以解决他们。”淳于复说:“还是我亲自去那走一趟,才能彻底放心。”

雷彪疑问:“莫非大哥是嫌我武艺低微,不能胜任?”淳于复摆手笑说:“贤弟不必这么去想。那夜在海船上,你我同受安田野这个小杂毛殴打欺辱。这个仇恨,我一直牢记在心。如今既有这个报仇的机会,就让给我做,岂不痛快?”

雷彪欢笑:“那好,大哥英勇无敌,小弟静候佳音。”淳于复点头轻笑。

佐佐木指问:“复兄,难道你早就认识那个安田野了?”淳于复说:“馆主有所不知,那个杂毛与我有旧恨。当初就是他掳走了小莲,又对我们肆意欺辱。当时为了权衡利弊,所以才饶他那条贱命。这回天赐其便,我要亲手把这个杂碎给斩杀了。”

佐佐木说:“如果你坚持要去,那就让彪老弟留下来照看客栈,由孙掌柜带路,我们两个人就能胜任。人去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淳于复点头:“你我各斩一个贼头,相信不是很难。”孙掌柜指说:“那绿石岭就在东南三十里外,我知道那个位置。我来开路,也免得两位好汉迷失了方向。”

淳于复说:“如此最好,到时我们坐着马车过去,顺便把尸首给带回来。”孙掌柜说:“那一带都是僻静山路,坑洼不平,马车肯定去不了那。”

淳于复说:“那我们就走路过去。天生两只脚,不就是为了走路而准备的?”众人都笑。

淳于复说:“周亮兄弟,你如此舍命来报,真是大义之举。就请你留下来,不必再回岛上卧底,我们也于心不忍。”

周亮拱手笑说:“多谢大哥关爱。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我得赶紧划船回去,以免他们生起疑心。”淳于复问:“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

周亮说:“小弟既然选择回头上岸,总要将功赎罪才行。不拿一点诚意出来,我也于心不安。”淳于复点头夸赞:“兄弟是条血性汉子,大哥很看好你。”

雷彪劝说:“你回去以后,就把那个墙堡地图给偷画出来。你也要在岛上策反一些可靠的眼线,晓以利害,劝说大义,把他们拉成内应。如有急事,你也可以让他们上岸传递消息,不必事事亲为亲牢。”

周亮应允后,拜辞众人,返身下楼去了。

小莲走出房门,揉着眼问:“哥哥,你们大清早都不睡觉,在商量什么江湖大事?”淳于复挥手:“回去歇着,这儿没你什么事。

小莲笑说:“我也想听一听。”淳于复说:“有什么好听的?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小莲撅嘴:“我就喜欢凑热闹,谁也管不着。”淳于复指责:“敢不听话,哥哥就把你送回金沙岛去,再也不会管你了。”

小莲怪眼闷哼一声,昂扬着头,走下楼去。众人看得发笑。

转眼过了七日。当天清晨,孙掌柜三人吃罢早饭,准备一些酒肉水粮,打上遮阳伞,带着武士刀,徒步走去绿石岭伏击贼首。

淳于复身体创伤还未痊愈,腿脚不时发起巨痛,因此一路走走停停。将近午时,路才走了三分之二。

当空一片艳阳暴晒,温度极高。三人走在荒野小路上,手持战刀,脚踏草石,头顶一轮烈日,各自晒出一身臭汗。那酷热难熬,把伞都晒得焦糊了,便都走入林子里去少歇。

淳于复喝下一通清水,擦着汗说:“这七八月天,赤日炎炎,骄阳似火。把我这兵器都烤出腥味来了。”

佐佐木抹掉面上一把汗,也往嘴里灌着清水,点着头说:“这太阳有点反常。我现在一身都是热汗,五脏六腑炽热,真想钻进水潭里去凉快泡澡。”

淳于复问:“难道你想学乌龟一样爬水?”佐佐木呵呵指笑:“你这玩笑开得过份。”

孙掌柜呼呼喘气:“这鬼天气,不开点玩笑出来,真会让人受不了。”淳于复:“这都怨我,三十里地,两个时辰都没走完,太失败了。”

佐佐木指说:“就是把鸡蛋放在石头上,估计也得烤熟。人若这么晒着,不到两个时辰,肯定要脱水晕厥。”

三人歇聊一会,又起身走了一个时辰。到未时初,走来绿石岭下。寻找一会,看见山脚凹处有两个大小水潭。其中一个幽深静僻,水面波光粼粼,透出一片清凉气。四周绿荫环绕,清风徐徐。那潭似个弯月一般,数丈宽短,深如幽海,隐约可见潭底,因此叫作月牙潭。这七八月天气,无比炎热,此处却最宜泡澡洗浴。

三人行路多时,早已累得大汗淋漓。见那两个海盗贼头尚未到来,便先脱了衣裤,跳进水潭里去浴身。片刻间,换得一身精神舒爽。三人搓洗衣裤后,晾在草篷上晒。

佐佐木说:“从火炉跳进了冰窟,刹那之间,颇有灵魂出窍的感觉。”淳于复舒服吐气:“这澡洗得痛快,热气马上消退。”

孙掌柜看着淳于复上半身旧伤琳琅,把手指问:“老弟,你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创伤?”淳于复说:“以前小时候留下来的。”

孙掌柜惊讶:“难道你以前也被恶人给虐待过?”淳于复挥手叹笑:“反正都过去很久了,咱们好好泡澡,不说那些晦气话。”

孙掌柜问:“那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淳于复笑说:“希望是没有吧!”孙掌柜嘴里啧啧惊叹。

佐佐木看着他那腰背蛇纹刺青,就把手去抚摸。淳于复吓了一跳,连忙游到边上躲避,把手指笑:“佐佐木,咱们都是大男人,你不会藏有龙阳之好吧!”

佐佐木扬手哂笑:“不要乱开玩笑。我只是好奇而已,所以想要仔细看看。”淳于复笑说:“看看可以,但是不能**。我最害怕有人碰我腰背,这是个人忌讳。”

佐佐木指笑:“那你一定是坏事干得多了,躲在背后偷袭,所以才会疑神疑鬼。”淳于复欢笑几声,游来石岸边,转过腰背。佐佐木二人看得惊奇不已,相互指笑。

三人洗浴半个时辰,见日头正盛,那些贼头暂时不会到来,便都坐在水潭岸边歇着。

淳于复指说:“掌柜,等会你先回去。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

孙掌柜点头:“这样也好,反正我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如果有需要我去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淳于复说:“你回去后,备上一桌庆功酒宴,一定要是葡萄美酒。这第二件,准备一辆推车,把这几个贼头的尸体,运去府衙领赏,包你会有大笔银子装进口袋。”

孙掌柜拱手致谢:“如此这般,多谢两位好汉仗义豪爽。”淳于复笑说:“那你就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孙掌柜欢喜应允,穿着衣裤后,拿着三把雨伞走了。

淳于复问:“佐佐木,动手之前,你可有什么计谋高招?”佐佐木把一条牛筋细绳套在腕上,再将一把短刀绑着大腿,指说:“等他们到来后,我在潭底埋伏,你去草蓬隐藏。我们水陆策应,肯定可以一举得手。”

淳于复惊讶指问:“你要藏在水底?那你水性练得如何?”佐佐木笑说:“我从小就在水边长大,伴海而居,水性一直都是顶呱呱。被囚禁后,我又在牢里学了一套龟息吐纳法。我深吸一口气,就能在水下憋气一刻多钟。”

淳于复疑笑:“我也曾听说过这种龟息吐纳之术,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你会这套功夫。”佐佐木说:“只要勤加练习,憋气吐纳,基本上谁都可以学会。”

淳于复认真地问:“那要多久才能练成?普通人又该怎么去练?”佐佐木说:“这很简单。静下心来,闭上眼睛,缓缓吸入一口气,轻轻憋在丹田之中,充实胸膛厚度,尽量把持不泄气。等你忍无可忍之际,再慢慢吐气出来。反复如此,不能停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觉自己肺活量充沛。”

淳于复说:“你能坚持练这么久,毅力真是超乎常人。”佐佐木挥手叹笑:“当时我被困在石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不找点事情来做,那我肯定会憋成一个疯子。”

淳于复啧啧叹气:“你的意志力让人佩服,确实很了不起。如果是没有耐性的人,未必能撑得过去。”佐佐木苦笑:“没办法,面对那种情况,只能苦中作乐。没想到现在却能派上用场,所以我想拿来应证一下。”

淳于复指问:“要是他们只在岸边洗浴,并不潜水作乐,那又该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都躲在水里不换气吧!”佐佐木唏嘘着说:“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淳于复挥手:“不用那么麻烦,咱们明刀明剑,各挑一个,一样可以把他们干掉。”

佐佐木转眼想了一会,笑说:“我看这样,你估摸着等一刻钟。如果他们迟迟没有动静,你就先动手杀来,然后我也从水里杀出。这样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一番苦战过后,还是可以解决的。”

淳于复见他坚持,也不多劝,就把一锭金子丢进水底,指说:“你拿着长短兵器藏在潭底。一刻钟后,不管你有没有袭击成功,我都会出来动手。”

佐佐木说:“那你可得拿捏好时间。如果时间到了,你不动手,那我可就死定了。”淳于复点头同意。

此刻已到申时,当空万里无云,艳阳如火如荼。附近树林山道左右,到处蝉鸣鸟叫,一派生机勃勃。

那赵三才与安田野打着遮阳伞,慢慢鞭策马缰行走。背后跟着两个带刀浪人,一齐走来这座月牙潭洗澡。

安田野吐着气说:“这天气热得厉害,连马都在喘汗。”赵三才回答:“海边的天气就是这样,要么热得厉害,要么就冷得厉害,反正就是变幻莫测。”

安田野说:“三才兄,我本来计划先去城里,找花姑娘的干活,然后再来绿石岭泡澡,你怎么要选择先来这里?”赵三才笑说:“安田君,你看我们现在这个窘样,一身臭汗,自己都受不了。要是先去青楼,姑娘们肯定嫌弃,到时岂不是扫了雅兴?”

安田野就低头嗅着自己的衣裳气味,皱眉摇头:“在金沙岛呆久了,一天到晚吃着海鱼泡菜,身体确实有点异味。先洗干净也好,没了狐臭味,花姑娘的就会玩得开心。”

两个贼头一路闲聊那些肮脏骚话,策马走去水潭。

佐佐木二人洗完澡后,都**身子,躺在石板上睡觉。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与人声,便知道是那两个贼头走来潭边洗浴。

淳于复连忙穿上衣裤,再把佐佐木衣裳拿走,藏在附近一处大草蓬里窥看动静。佐佐木等那马蹄声来得近后,手中提着武士刀,嘴里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游入潭底隐藏。

那两个贼头来到水潭边侧,把坐骑牵放在沟边喂食水草。数十步外。还有一个浅水潭,两个浪人便去那儿泡洗身子。

淳于复见那安田野穿着一领黑青色宽袍,发髻上横插一根木簪。鼻下一团黑毛贴肉,模样丑陋,贼眉鼠目。肋下插束长短武士刀,一双溜溜眼东张西望。

安田野在岸上看着潭面波纹晃动,又看着石板沾水痕迹,忽然眉目紧耸,把手按着刀柄,厉声指说:“水里有股杀气。”

赵三才与那两个浪人听得大惊,即刻拔刀出来提防。左右查看一遭,却又无事发生。那两个浪人空惊一场,笑了一声,便自顾洗浴去了。

赵三才笑着指说:“安田君多虑了,我等经常来此洗浴,何曾有过异常?”

安田野皱着眉头,眼睛盯看水面,又转头看着边上一处草蓬,指说:“那里好像也有动静。”

淳于复暗暗吃惊,以为是他有所察觉,便静如磐石一般。原来那安田野生性多疑,一向口出怪语,喜欢装腔作势来诈唬人。

赵三才也盯看那草蓬几眼,嘴里笑说:“草蓬里有鸟儿。”就弯腰拾起一个小石头扔过去,淳于复便学鸟儿惊叫几声。

赵三才指笑:“你看是这样么?”安田野仍不放心,沉下脸皮,皱着眉说:“这里太安静了,不像以往。”赵三才说:“野外之地,当然安静。难道你喜欢热闹?”

安田野转眼周围山林环境几眼,指问:“为什么树林里没有鸟声?”赵三才解释:“可能是天气太热了,鸟儿也在休憩。”

话刚落音,山后便飞来两只喜鹊,穿翅而过,嘴里鸣叫两声。

赵三才笑说:“安田君刚才还说没有鸟儿,这不就来了两只?”安田野盯看那两只飞禽掠过头顶,指问:“那是什么鸟,叫得这么怪异?”

赵三才解说:“那是报喜鸟。官名叫作喜鹊,是吉祥鸟。”安田野摇头:“这鸟儿声音不吉祥,不像是报喜鸟。我刚才听到了两句死家家。”

赵三才挥着手说:“那是喜家家,什么死家家?安田君不要这样疑神疑鬼,这不是在自找晦气吗?”

安田野说:“三才兄,上回发生了那么严重的劫狱事件,我们一共伤亡了五十名弟兄,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抓着。那夜在盐水镇上,井伊臣带人去打草谷,迟迟不见他们回来,听说是遇害了。这两件事情十分可疑,所以我们都要小心提防起来。”赵三才唏嘘点头:“这两件事确实很奇怪,弄得我现在也不明白。”

安田野撩着裙脚,蹲在岸上,眼睛盯着水面波纹,嘴里自语:“这水面怎么摇摇晃晃,难道之前有人来过这里?”

赵三才被他说得一惊一乍,似有似无,便问:“莫非安田君已经发现了什么异常?”安田野忧虑地说:“我今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浑身酸痒发麻,眼皮也跳个不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三才问:“你是哪只眼睛跳动?”安田野把手自指:“我的左眼皮一直抖跳,胸口又有闷气挤压,好像是种预感。”赵三才笑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有可能是你最近要交好运了。”

安田野摇头:“我总感觉这里不太舒服,浑身也不再那么热了。不如我们先去城里游玩,明天再来也不迟。”

赵三才早已被烈日暴晒多时,热气闷烤内脏,身上流汗不止,哪管他一个人在那聊斋说鬼?就把衣裤脱了,跳进水潭里去寻快活,自顾畅游几圈。

安田野看了片刻,见他没事,这才打消了心头疑惑。就把衣裤刀具解在岸边,脱个赤条,跳下水去擦洗身子。毕竟这两个金沙岛贼头命运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