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刚落,本来被压制的蓝色火焰忽然暴涨,如接天的浪一般涌过来!原来她早就知道吃了不死药会变成如此模样,变得不再是自己,她却还是用此药来哄骗世人,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地前赴后继,听她号令,供她驱遣!
变了模样的西王母仿佛冲破了某种禁忌,她翻掌间竟然硬生生压下了那滔天的火。此时的鼓已神志不清,早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冲破了一切束缚,终于要飞起来了,顷刻就能远去。
可是,仇人就在眼前!师父的仇还没有报!
于是他的双臂变成羽翼,身躯覆上翎毛,在滔天的蓝色火焰中,一声凤鸣,九天回响!他终于变成了一只凤凰,一只浴火的凤凰!那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鸟,挟着天地间最刚烈无匹的焰,带着满腔的仇恨,箭一般直直向前冲去。这是他最后的力量,誓要置那人于死地!
“不!”有人在耳边嘶吼,但他已无所顾忌。
只可惜,他拼尽全力的一击,却被那半人半兽的怪物轻易挡下。轰隆一声之后,他觉得自己碎了,碎成了千万片,碎成了漫天蓝色的羽毛,飘在空中,落在地上,再慢慢消逝。其中一羽被那人接在手里。他看见那人心痛难抑,看见泪水落了下来。
算了,鼓决定原谅他了,也许这么多年,他真的有什么苦衷,所以没有办法陪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只要有师父就够了。
恍惚中有声音对他说:“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父亲一定帮你办到。”
“为我师父报仇。”他道。
那人答道:“好。”
一片朦胧中,鼓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旧时窫窳的模样。师父整天只知道观花看草、品酒赏乐,一回头,笑眯眯地唤他“小鼓快来”。而他会慢腾腾地走过去,边走边想今天的晚饭在哪里。
窫窳虽然是师父,却总是让鼓这个徒弟操心。以至于有时候他忍不住想,窫窳是有多幸运捡到了他,要不然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可是,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是有多幸运遇到了窫窳,遇到了另一种人生。所以他才会牢牢守住,再不放手。
鼓感觉自己的魂灵飞了起来,窫窳的魂灵不远,他必能追上。终于他拥住了那个影子,注入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师父,你不愿陪着小鼓,小鼓却愿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漫天大雪还在飘舞,天却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乌云在天上聚集,风似吼,雷似怒,就如在场每个人心中的恨意,喷薄欲出。
烛龙目送自己与蓝蓝的孩子远去,把手里那片蓝羽放入怀中。他站直了身体,怒视王母。
“怎么,生气了,要报仇吗?他早就活不了了,在他燃起烈火之后。哦,我想起来了,难怪传闻在钟山之中能看到蓝色的火精,那就是他的母亲吧?”西王母轻描淡写地道,转眼又狠狠盯着烛龙,“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我和蓝蓝的事情为何要告诉你?我早就告知无意于你,你却一意孤行,何况还有那只青鸟……”
“够了!”西王母猛地截断烛龙的话,“你现在说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与你无关,要是过去我也就认了。可是如今,我不会再被人轻易摆布!你不是想报仇吗?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别着急,我慢慢告诉你,等我说完,看你还能不能说与你无关!”
“当年为了救你,我答应承接你的神力,可是我本凡躯,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在接受了几次神力传输之后,我的身体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虽然有大青帮我疏导,但也无济于事,直到十巫到来。
“那时的十巫已经开始炼制不死药,却屡次失败,因为他们的神力无法完全催化药力,而我可以,等到药成即可补益我的身体,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开始我们都小心翼翼,控制着药量和神力,制出来的药丸果然能解人病痛并延长寿数,就如现在的十巫。可是这都不是不死药,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起死回生。可笑那时的我还一心想着魂灵尽复,九阴一空,那样你就不用守着钟山,我就能真正地救你。而且那时候我也已经濒临死境。于是我们开始加大药量,又找来了不死树的果实,再用神力完全催化,制成了第一颗不死药。
“我明知可能有危险,但别无选择,只有将它吃下去。然后结果你也猜到了,我开始无比地渴望血肉,当时正好有一只猛虎经过,我化为原身吃了它。再然后我就开始神志不清,变成半虎半豹的样子,谁也认不出,只是腹中饥渴,化为恶兽……
“可是我怎能认命?我还要去救你!于是我苦苦挣扎,苦苦压制自己,拼了命地用神力冲刷经脉,重塑骨骼,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死过去,可是想到你,我又逼自己活了过来。
“终于,我熬过来了,不死药成了!我没有忘记你,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这副样子你觉得可怕吗?你再也不唤我小瑶了吗?可是我这样做是因为谁呢?!
“为了你,我付出了这样惨烈的代价。如今,你一句与我无关就想轻易揭过,做梦!我今日就要让你尝尝这刻骨铭心的滋味,让你也体验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这番挣扎让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这也是拜你所赐,所以你说我到底是应该痛恨你,还是感激你呢?烛九阴!”西王母状似癫狂地说着,任凭在场的人震惊地看着她。这天大的秘密被遮掩了许久,无数人对它揣测了许久,却没有人能猜到其中隐含的血腥内幕。
西王母还在说着,毫不在意,因为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了。
“哦,对了,还有葆江。他当年在钟山重伤濒死,你都束手无策,我却向你保证有办法救活他。于是你我赌了一次。那时我已熬过了药效,以为葆江本身神力强大,也会同我一样,哪怕身体异化,最终也会恢复神志。可惜我没有料到的是,他一个人在那洞中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变成了那副模样,却始终半疯半癫,再也回不去从前。所以你儿子把他杀了,也算是让他解脱。同样,如今有人把你儿子的师父杀了,也是让他解脱,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他们神力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定,只有我,为了你脱胎换骨,向死而生,最后成功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西王母说完,纵声大笑,不知是感到欢愉还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