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郭奕翻过城头站稳,众人都止不住问及缘由。郭奕借助呼呼喘气,只是不语。
赵敏只得替郭奕答道:“你们有所不知,奕哥哥的母亲是金国女子。认识这个金国的将领,可奕哥哥不愿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众人无不唏嘘。
韩亮抚着郭奕的肩头暖心安慰。“原来你认得那金将,你我皆是大宋子民,金人残暴,你不依附权贵,足见已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哥哥很是欣慰,有你这样的一位弟弟。”
郭奕心绪甫定,道:“那人教过我箭术,箭法冠绝大金,以后怕是要刀戈相见了。”
“好,拿酒来。”韩亮生性颇有乃父之风,要坐在城头与郭奕把酒言志。
两坛酒和一盘肉很快被军卒端了上来。
众人看这两位少年豪情,又都不住地叫好。
城外的金兵并无攻城的迹象,一日间毫无动静。
次日,竟然还让出东门,不驻一兵一卒,继而几日都围而不攻。
原来托云虽然口气决绝,可还是狠不下心来攻城,是以让出一条路来,示意让城中的兵马撤走。
见郭奕不为所动,托云只得留下三千人马围城,尽遣精锐两千,赶往江边去接应兀术。
众人提心吊胆,堪堪守了七天,这日韩亮忽然接到韩世忠的战报,言说:“金兀术沿黄天**南部的老鹳嘴长江故道凿渠三十里,一夜间突破了韩家军的围堵,已经沿淮河抵达了建康,居于韩家军的上游,真州已不可守。”
韩亮遂率郭奕等人连夜出东门遁去。
托云接到通报也不追击,是以韩亮所部整装而回,没有伤到一兵一卒。
韩世忠听明缘由,拉着郭奕的手赞道:“小哥不求富贵,真乃我辈中人也。”
隔日,金军顺江而下,又来宣战,似乎军心大振,呼喝震人耳聩,各舟鼓噪而进。
韩世忠欣然应战,宋金双方在大江上又展开了鏖战。
韩世忠的战船多是海船,升起篷帆,借风而行,往来如飞,但也有个弱点,即无风时,不能行使自如。
金军的小船多是江湖中的小渔舟,便于驾驶,非常轻便灵活,但不适于水上作战。在韩家军的战船面前,金军的小舟不堪一击。
金兀术发动了几次进击,皆被击败,丧失的船只也不在少数,不由得气馁而退。
次日再战,金军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这日,郭奕和赵敏又回到女营之中。
一千名韩家军从真州全身而退,让梁红玉颇为感念郭奕的功绩。正擂鼓擂得起劲,见郭奕和赵敏到来,立刻将鼓棒交给手下。“婉婷,你来敲。”然后拉住赵敏坐下。
江边就有热水供应,梁红玉亲自倾汤击沸,斗了一回茶给赵敏二人。
刚饮过一巡,三人正说话间,忽闻一侧的鼓声大作。
郭奕不禁向那擂鼓的女兵看去,感觉侧脸甚是面熟。只听梁红玉道:“真州之行我才发现,婉婷竟然武功不俗,人也颇为勇敢机智。”
郭奕越看那名女子越像是自己的姑姑。忽地起身奔至近前,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谢姑姑吗?”
那名女兵眉头一蹙,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谢姑姑,我不姓谢。”
郭奕恍然大悟,想起东京城外那惨烈的一幕。“那你是刘芳刘姐姐啦?”
那女兵咧嘴苦笑道:“我姓温,叫婉婷。”
这时赵敏、梁红玉也都走过来询问情况。
郭奕大骇,世上有两人长相酷似已是罕有,怎会有三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见那温婉婷严肃面孔,面色潮红,并不理会自己,依然擂鼓不止。
众人这才发现,江面上战况有变。但见江面上烟雾缭绕,越来越浓,渐渐已成滚滚浓烟之势。
原来不知是谁给金兀术出的主意,叫其船中载土,以平板铺之,有风时勿动,无风时出击,又叫人造了无数支火箭,出战时专射宋军船上的帆篷。
今日恰好无风,双方对战,金军的小船其疾如飞,宋军的大船在江中反而寸步难行。
金军遂以火箭射其帆篷,顿时火烘日曝,宋军顿时乱呼一团,被焚与坠江者不可胜数。
宋军被焚之舟蔽江而下,金军以轻舟追击。金鼓之声震天动地,把梁红玉等人直看得都呆住了。
韩世忠只得率领溃卒弃舟登陆,退至镇江整兵准备再战。
而金军就此从容渡江,屯于六合,与真州的托云会师,一部则依然留驻在建康。
至此,韩世忠所部宋军的战争主动权完全丧失。
赵敏听到郭奕提及往昔刘芳与谢语嫣的详细经历,也不禁好奇。
梁红玉道:“婉婷这几日已经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武功不次于我。她是统制官施权的妻子,已经结婚一年多了。
郭奕还是大为迷惑,总感觉哪里出了岔子,却也莫可奈何。
韩世忠派了韩亮来接梁红玉,众人匆匆返回镇江,此事便不再提。
一见到妻子,韩世忠便急着问计梁红玉:“夫人,圣上罢免了吕颐浩,只因吕颐浩听闻了我的奏报,以为金兀术不日可擒,指日可灭,就向圣上建议御驾亲征,并主张极速派兵支援我军。圣上虽然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大起胆子,下诏亲征。”
众人见韩世忠焦灼,也不禁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韩世忠接着道:“正当这时,江西的佘宗石聚众造反。御史中丞赵鼎认为后方不稳,又担心我的所报不实,贸然御驾亲征,岂不是前来送死。圣上定是也想到了此节,顿觉吕颐浩劝他亲征,无异于要谋害他,但毕竟吕颐浩‘苗刘兵变’之中有过勤王之功,便将其贬为镇南节度使,充醴泉观师,算是格外宽容了。”
梁红玉也害怕起来。道:“如今兵败,不正应了那个赵鼎的话吗?现如今如何措置是好。”
见二人颓然坐在那里哀叹,赵敏眉头一皱,上前道:“将军,你是怕圣上降罪贬斥?”
韩世忠道:“吕大人有此下场,我定然也是难以幸免。”说完一脸的黯然。
赵敏微笑道:“将军,你不如让和国夫人上书言事,就说你失机纵敌,请求皇上予以处罚,若圣上采纳了和国夫人的建议,加罪于你,也无异于加罪了和国夫人。无异于否定了和国夫人这一忠君爱国公正无私的举动,令以后勇于做自我批评,敢于承认错误的人寒心。所以我猜,到那时,皇上定不会降罪于你了。”
梁红玉一听,不禁大加赞赏。“对,先下手为强,我马上就写。”说着叫人笔墨伺候。
梁红玉写完立刻交给韩亮。“携同两个亲兵前去送信,务必日夜兼程,万万不可迟误。”
韩世忠见儿子拿了书信出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