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刘处长和张明来到A矿第二坑调查董老太太说的那个姓孙的黑脸汉子。
第二坑,在距离市区南边不远的一个高山下。这是抚顺矿区进行总体改造的重点工程之一,按照设计能力,这个改进后的近代化大型矿井,炼焦煤的年产量要比原来增长三倍左右。
刘处长的汽车一开进第二坑的工区,张明就被洋溢着一片生气蓬勃的建设景象给吸引住了,在他的提议下,他们把乘坐的汽车寄存在工区传达处,两个人步行着向第二坑党总支办公室走去。
在一块大约三千平方米的矿场上,到处堆放着建筑材料和机械设备,卡车和电气机车来回不停地奔跑着。这边一对斜井的绞车天轮还在转动,那边已经竖起了一对更加高大的绞车架子。工区里到处红旗招展,不远就是坑口,有许多工人出出进进,他们正在进行紧张的劳动。
第二坑党总支书记王云在一间窄小的会议室里接待了刘处长和张明。他们围坐在一套半旧的沙发上。
王云是一个工人出身的青年干部,他长着一副清俊的面孔,在长方形的脸颊上盖着一头乌发。他给客人的印象不仅诚恳、热情,而且聪明、精干。自从第二坑重点工程开始筹建,王云就被调到这里担负党的领导工作。因此无论对工程和对工人的情况,他都比较熟悉。
主人和客人互相介绍之后,刘处长便请总支书记介绍姓孙的大汉的情况。
“经过我们初步了解,那个姓孙的工人名叫孙发贤。”王云介绍说。“他过去是本矿的一个汽车司机助手,1952年因偷盗被判处一年徒刑。他今年才出狱不久,是两个月前随着一批临时工人分配到第二坑来的,当杂工,最近一个时期他在坑木场看管坑木……”
“工作表现怎么样?”刘处长问。
“据说还不错。具体情况有个专门调查材料,一会儿我们保卫科郑科长来详细介绍。”
王云说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下,他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不来?”刘处长知道工区的事情很忙,便趁这个时间请总支书记介绍一些第二坑工程的情况。王云介绍说,这个工程正式开工还不到一个月,由于职工干劲很大,工程进度很快,定额不断地被突破,计划也一跃再跃。原定计划今年“十一”交工,为保证钢铁工业发展需要,最近党委要求加快速度,在“七一”完成。经过职工代表大会讨论,群众提出争取“五一”提前投入生产。不过工作中也有些问题,特别是技术力量不强,这里的主任工程师任亚新,是主要的设计者和施工的技术总负责人,但是这个人政治上很落后,国民党统治时是中校工程师,有一段历史情况还未搞清楚。……
又过了一刻多钟,郑科长夹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互相寒暄了一阵,郑科长便开始介绍说:
“孙发贤来到这里以后的一段时间,工作得挺不错,肯干,不辞辛苦,出勤好,和工友关系也好,大家反映他:真想痛改前非了。前些日子小组里还酝酿他参加生产突击队哩!”郑科长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自从他去唐山看母亲回来,思想情绪有些变化,有时愁眉不展,又喝起大酒来,前天运坑木时还出了一次事故。”
“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刘处长问。
“在这里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小孩,在唐山市郊的原籍还有母亲和一个哥哥,家庭土改前是贫农成分。”
“他来抚顺有多久了?”
“有十多年啦,在国民党统治时就在这里住,据说是被招工招来的。”
“他前些日子为什么突然回家看母亲去?”张明中间插问了一句。
“是他母亲害了重病,家里拍来的电报叫他回去的。”
“在家待了多长时间?”张明继续问。
“来去只一个星期。”
“超过走时请假的日期没有?”
“没有。”
“他在抚顺的社会关系怎样?”刘处长接着问道。
“他在这里没有亲属关系,平时别人和他来往也很少。”
郑科长又说:“据群众反映他最近和本坑一个开车的在一起喝过两次酒,这个人叫裴原,关于裴原的情况我们正在了解。”
“这次你们了解孙发贤的情况他本人知道不?”
“不知道。我们没有直接找他谈话。”
“那很好。最近一个时期千万不要打扰他,也不要把这个问题传给其他人。”刘处长说这句话的语气很重,“还有一件事情,有关孙发贤的档案材料,借给我们看一看好吗?”
“可以。”王云转过来对郑科长说,“请你就到马坑长那儿把它取来交给刘处长吧!”
“马坑长管人事吗?”刘处长当郑科长走出去之后问了一句。
“是的。”王云回答。
郑科长从人事副坑长马文那里取回孙发贤的档案材料交给刘处长以后,刘处长和张明就告辞了。在临走以前,刘处长还叮嘱王云和郑科长随时提高革命警惕性,注意保卫建设的安全。最后刘处长告诉张明把自己住的地址和联系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交给了总支书记。
刘处长和张明回到招待所以后,城市里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吃晚饭的前后谈得很多,从A矿第二坑的工程说到全国的经济建设,从眼前的大规模的社会主义建设开始谈到第一个五年计划、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完成……他们在进行严肃的工作的同时,以无限的热情憧憬着更加美好的未来生活。
今天他们讲了那么多的话,显然是因为案件有了线索。当晚刘处长和张明两个人就研究起来彻查孙发贤的经过及案件的发展。
刘处长熄灭了已经吸了一半的纸烟,从沙发上站起来顺着房间踱了个圈子,他好像在考究室内的摆设,两个单人床、一个浅色的写字台、两把椅子、一套小沙发,还有放在屋角小台几上的电话机……实际上他正在严密地思索着案情。刘处长重新回到原来坐的地方,对坐在他对面的张明说:“你认为作案的凶手,是七号卧铺间内的人,还是这个卧铺间外面的人?”
“据我的判断,做这样重大的案件,只能是同一卧铺间的人。”张明好像早有准备似地说。
“根据呢?”
“根据有三点,”张明敏锐地回答说。“第一,在一个狭小的车厢内杀人,显然外面的人动起手来是不方便的;第二,即或外面的人可能用烈性毒药把人毒死,但又要极迅速地把一具笨重的尸体抛出车外,几乎是不可能;第三,这样的案件,敌人一定预先要有充分的准备,不会盲目冒险,而且敌人与死者的同一个卧铺间,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有道理。我同意你的分析。”刘处长说,“如果可以断定被害者就是第七号卧铺间的披黄大衣的青年人,凶手又是同一个卧铺间的人,那么这个杀人凶手的范围就缩小到只有董老太太、老头和孙发贤三个人了。”
“是的。可是我看董老太太是个好人。”张明补充了一句。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首先要顺着孙发贤这个线索追查下去。”刘处长坚定地说。
“您认为孙发贤就是本案的凶手吗?”张明迫不及待地插问了一句。
“现在下这样的结论尚早,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充分的根据。”刘处长说,“不过,我认为孙发贤这个人的确有抓紧调查的必要,特别他是目前我们仅有的一条线索……”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张明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他过去曾是一个盗窃犯,才出狱不久,最近又情绪不安,喝大酒、出事故,还同来历不明的人厮混,这个人确实十分可疑。”
刘处长沉思了一会儿说:
“明天一早我们就给唐山市公安局发一封电报,请他们查查孙发贤这次回家的情形……”
“事情可真复杂啊!”张明不是在抱怨,而是认真地在考虑刘处长提出的问题。
“是呀,同看不到的敌人作斗争,就是复杂的事情。用你的话说,这可没有在部队打仗痛快,但是经过我们坚强地斗争,最后击败了敌人,到那时候你的感受会比在前方打了一个歼灭战还要痛快得多。”刘处长站起来,关切地说,“今天太晚了,你先去睡吧,我还要拟一个向何厅长报告的电报稿子,明早一起发。”
“您也该休息了!”张明也以关怀的心情催促着首长。
他一直等到首长办完事情,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