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玥不想忍了,伶牙俐齿,毫不退让:“你都说了我先到达的,你自个看见我了,跟过来的呗,也不知道什么癖好,跟在我一介女子身后,实在有损您太子威严。还请听你二嫂我一句劝,别再做这样的事。”
燕承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白到青。
这下,他不是被气笑了,而是要气炸了。
“温瑶玥,你会后悔的。”
“哼,我向前翻,都不向后悔。”
燕寻安从未见燕承宗这般神色狰狞复杂,他不得不警告:“父皇最忌讳内斗,不管你心中做何感想,都务必息事宁人。就像我母妃一事对上你母后一样。”
宫中素来有传言,泽王生母皇贵妃,是被皇后害得疯癫的。
然皇后却没有遭受任何处罚,反而皇贵妃被禁闭在了栖凰宫。
提到皇上,燕承宗彻底收敛了情绪。
父皇只偏心泽王。
若是闹到父皇那里,即使他贵为太子,也讨不到好。
燕承宗打马离去。
温瑶玥刚要感激燕寻安,却见燕寻安冷睨了她一眼。
“…是本王在强调你与禹王之间的时候,忘了顺带强调一下你和太子?还是你本就水性杨花?”
温瑶玥被气愣了:“…是太子找上我,我已经尽力避开了。”
燕寻安看向脚下又深又大的八个马蹄印,分明显示两人在此处停留了一会。
温瑶玥气结,真是有理说不清。
谁知燕寻安还补充了一句:“有公公跟我说,御书房外,你和太子也碰过面。”
“……天大地大,又不属于我家门,太子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不出门吧?”
燕寻安理所当然道:“女子本该如此。”
温瑶玥气得要抓狂了:“是啊,向你的韵儿一样,何止不出门,床都不带下的。”
“……王妃不介意,本王也可以满足你。”
温瑶玥:“……呵呵呵……”
被气笑了。
特别无语地拿出自己的手帕,开口道:“王爷您擦一擦吧,再不包扎,失血过多,又该下不来榻了。”
燕寻安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渍:“不必了。正好能陪韵儿,不必来皇宫。”
血点甩在温瑶玥的衣服和脸上,那湿热粘腻的触感,让温瑶玥很不舒服,她用帕子擦了擦脸
严重怀疑燕寻安是故意的。
然见燕寻安真的不包扎伤口,她又急了。
眼前这位大佛王爷,可是她出动全府加一堆御医,才救好的。
别又一伤,又一赌气,回到府中后,不处理伤口,又病弱到从前了。
那她岂不是还是逃不掉和亲东渊的命?
温瑶玥叹气一声,服了软。
“……王爷,韵儿定会好转起来的,以后便能常伴你身侧,美美地伺候你,你一定要爱惜好自己啊。”
燕寻安很是意外温瑶玥会如此温和,甚至还略微带着讨好。
“……我不需要韵儿伺候我,那是你该做的事。”
温瑶玥愕然。
提到韵儿,燕寻安神情不自觉柔和。
他相信,等韵儿好起来,母妃也会好转,再不会责打辱骂他,一切都会好。
温瑶玥无意中瞥见燕寻安神情转变。
发现燕寻安不冷脸的时候,宁静不失圣洁,真的如谪仙。
就连脸上的伤,都被五官中自带的仙气,衬托成了破碎的美感。
单长相,真是没得说。
只是性子不太好。
燕寻安转头对上温瑶玥的目光:“…本王脸上有何不妥?”
“…哦,没有。只是想问,王爷知道西涧崔家来了皇都一事吗?”
“嗯,崔家世代经商,财力遍布东渊、南辰、西涧、北冥和皇都,却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所以,父皇命暗卫寻了正离开西涧经商的崔大公子,来皇都久住。”
“呵,那是久住吗?绑架之后,囚禁还差不多。”
燕寻安不满温瑶玥的不严谨:“一言一行要注意,不可让人诟病,以防惹祸上身,更何况涉及到父皇。”
规矩又来了,温瑶玥兴致缺缺。
“嗯,知道了。王爷与其怕惹火上身,不如自个别没事就寻死。”
“…本王什么时候寻死了?”
温瑶玥来了劲:“上次密室里,你还说我敢捂死韵儿,你就死给我看呢。”
燕寻安从容极了:“我那时报复你。”
“……那死来报复,和寻死有区别吗?”
“…当然有,寻死是自愿,报复是你不招惹本王,本王就不会死。”
温瑶玥再一次体会到眼前之人的能说会道:“好,王爷,你有理,你说的对。那不肯治病呢?难道不是变向的寻死吗?”
“…当然不是。那是,”
“打住!”
温瑶玥不想听了,肯定又是诡辩。况且就算她争赢了,她还要顾忌眼前的大佛会不会因为输了而气得又不肯活了。
到头来,还是她服软。
算了,直接认输更省事:“……王爷你有理,你说的,都对。”
“……不过,王爷,你还会死吗?”这是温瑶玥最关心的。
燕寻安望向温瑶玥郑重的眼神,想到只要韵儿好起来,母妃和他,便都能好起来的憧憬,眼神再度不经意柔和。
“……不会死的吧。”
温瑶玥的笑容瞬间绽放,那就好,燕寻安活着,她便永远是泽王妃,就不用和亲东渊了。
二人到了宫门,孔武焦急地冲了过来。
“王爷,王妃,住在武安院的韵儿姑娘,御医们今日会诊,发现活不过七日了。”
两人同时惊问:“怎么会如此?”
孔武交代:“李川带去山上寻草药的两只狼狗,猝死了。府中的那只狼狗,今日也死了。”
这说明,用狼狗本能食取药草的方法救韵儿,不仅无效,还会很快死亡。
燕寻安内心刚建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希望之塔,刹那崩塌。
他直冲王府,如光影般消失在宫门口。
温瑶玥随后赶回来,看见的是密室合上的那一瞬。
她赶紧将手插进即将合上的缝隙,除了把手指夹出血泡,根本阻挡不了密室的门关上。
“我们再想想办法啊。”
温瑶玥不放弃,企图通过榻上的开关,打开密室,密室却被反锁了。
无论温瑶玥在密室外,如何威胁要用粪水淹了密室,还是砸了密室,里面的人,都再不曾出来。
……
秋风瑟瑟,吹起了温瑶玥的衣角,一股股悲凉,随着落下的黄叶,交叠在她的身上。
青禾甚为心疼。
“…王妃,您已经在武安院劝了一日一夜,回去吧。”
温瑶玥哪里肯走。
密室里没水没粮食,不出四日,燕寻安会彻底死透。
温瑶玥抬头,看见院子里,又朝自己落下一片黄叶,她一把抓住,捏烂,和着自己手上破裂的血泡,为悲凉的秋色,增添一抹倔强。
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府里的账房李先生赶来:“禀王妃,已经将您的嫁妆,宫里和王爷给您的赏赐,全部变卖完了,共计六十七万八千两。”
孔武赶来:“禀王妃,属下将一碟死狼狗血,交给了住在皇郊的钱神医,对方要价八十万,才肯研究救治方案。且无论何种结果和原因,钱概不退还。”
温瑶玥二话不说:“青禾,去把我爹给我的商铺再卖,凑够八十万两。”
青禾落了泪:“王妃,再卖,您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瑶玥内心抓狂,那也比和亲东渊强:“…快去,别耽误时间。”
青禾收起眼泪,不敢迟疑。
李川回来:“禀王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三只死狼狗的血放干,又重新喂给了十只狼狗,狼狗已经全部带进不同的深山老林里。”
温瑶玥吩咐:“李川,每日送两只山里的狼狗给神医研究。孔武,你今日拿到账房李先生凑够的钱,定要和钱神医谈妥。”
两人纷纷应:“是。”
*
到了第二天下午,李川沐浴着夕阳跑来回禀,
“王妃,狼狗死了四只,已经全送给神医研究了,并附带上了狼狗死前食取过的草药。”
温瑶玥心里一凉,不能放弃:“继续。”
“是”,李川转身奋力奔跑回去,继续跟踪进展。
温瑶玥转身来到屋内密室的那堵墙,大骂:“所有人都在努力,你矫情什么劲。遇到事情,只会要死要活,你做女人得了,你出来呀,缩头乌龟,懦夫……”
里面毫无反应。
温瑶玥真的感到绝望。
*
第三日下午,又是夕阳斜落,血红的余晖,洒在温瑶玥的脸上,将她衬托得像是浴血奋战的残兵。
李川在相同的时间的回来,脸上已没有昨日的干劲,满是垂丧。
“禀王妃,狼狗死的只剩下一只了。像昨日一样,交给了钱神医。”
温瑶玥如坠冰窟,强打精神。
“知道了,将活着的最后一只,也送给钱神医研究吧。”
李川领命,怜悯得看了一眼王妃,再次离开。
青禾在一旁啪啪落泪:“王妃,这三日下来,您憔悴得眼眶乌青,脸色蜡黄凹陷,像个死人了。”
温瑶玥忍住眼眶酸涩,有气无力道:“死丫头,你咒我,滚一边去。”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燕寻安再不喝水,就真的死透了。
她也只能托着这副尊荣和亲,这样还能膈应皇上和东渊鹤王。
大不了,到了东渊,她和嫡姐一样,拔簪自杀?
到时候,爹爹会难过的吧,难过又能怎样呢?
爹爹即使是丞相,也抗不了皇命啊。
温瑶玥在武安院里枯坐了一夜。
第四日,她看见一缕晨光,拼命挣扎,才将鱼肚白的东方,无力渲染成浅粉色,像极了脱力又想努力改变周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