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寻安再度去看韵儿。
温瑶玥拿着血红色的竹节,怎么也看不见‘勤’字,可她刚刚明明看见了,还看得很清楚。
一位中年男子从门外冲进来:“赵伯,出大事了。”
钱神医继续手中的事,淡淡地道:“什么事把你慌成这样?”
“咱们订购的所有药材,全部涨价了十倍。”
“什么?!”
钱神医惊天一声吼。
温瑶玥收起挂件,饶有兴味地欣赏钱神医肉疼的模样,内心轻嗤,让你收我八十万两。
赵有德忙安抚:“赵伯您别慌,慢慢想办法。”
钱神医使劲给自己顺气。
“那你另找药商购买啊。”
“…找了,全是这个价。”
“不可能。要是偶尔一两味涨到十倍就算了。所有的药材全涨,老百姓还怎么抓药治病啊?”
赵有德忧心气恼:“问题便出在这儿,老百姓抓药的价钱没变,就咱们购买的多,反而要涨十倍。”
“…你学百姓去药铺买啊,多去些药铺,多买几次,凑够就好了。”
赵有德很无力:“我尝试过这样,只是所有药铺的老板,每一味药材,只肯按两出售,一旦过斤,便会翻十倍。”
“…所有药铺的老板吗?行为如此一致,那只能是商会老板交代了各药铺,你是得罪商会会长了吗?”
“…没有啊。”
钱神医陷入冥想。
温瑶玥提醒:“也许是您老自个得罪了呢?”
钱神医略有所思:“我也没做什么啊。有德你去打听打听,商会会长还是不是姓崔的?”
“…我打听了,是姓崔。但崔会长好像在皇都,多了一位合伙人。而那合伙人是谁,无论我怎么费劲,都打听不出来。”
“难道只能用多出十倍的价钱购买了吗?”
钱神医心塞,脸更皱了,人也耷拉下来,仿佛要驾鹤西去似的。
温瑶玥提醒安慰:“您上次白得了我八十万两,权当左手进右手出好了,不至于要了您老命的样子吧。”
钱神医悠悠地看了一眼温瑶玥,哀伤极了,嘴唇翕动,终是:“哎。”
听他这一声叹,似岁月沉淀了几十年的沧桑无奈。
温瑶玥明明只是曲线拿回她的八十万两,怎么有种掠夺他人的不适感?
一定是她心太善,一定是!
黄川动容:“神医需要很多吗?少的话,我可以联系江湖朋友。”
赵有德忙道:“我赵伯要的多,很多。”
“…多的话,那便爱莫能助了。”
黄川的关心,点醒了赵有德:“赵伯,我们要的药材多,还不是因为每年将那么多的药材,制成了药丸卖,那咱们高价买药材,再高价卖药丸不就行了。”
钱神医不得不点头:“…行吧。”
温瑶玥的不适,现在全消了。
就知道神医掉钱眼里了,老百姓也不放过。等着,没有药铺会高价收你丹药。
钱神医继续去制作解药。
温瑶玥刚将目光从钱神医身上收回,对上燕寻安洞察一切的目光。
温瑶玥心虚地别开眼。
上一世,登基后的燕承宗,为了让崔家将经商的大部分财力,留在皇都。便将一名崔家后生,困在了皇都。
她命人私下查圆清的时候,顺道查到了那位崔家后人名义上在皇都购买的所有铺面,皆只是租赁而来,并没有将经济扎根皇都的意思。还让铺面的东家,签署了保密协议。
其意图是麻痹燕承宗,准备随时脱离燕承宗禁锢,离开皇都。
她将这个信息,告诉了燕承宗。
第二天,崔家的这位后人,便被下了狱。
她当时劝燕承宗采取怀柔政策,不要激进。
然燕承宗不听,以崔家这位后人,要挟崔家整个家族从西涧搬来皇都。
崔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放弃了这位崔家后人。
燕承宗一怒之下,将这位崔家后人车裂了。
她因燕承宗实施的残忍死刑,失眠了很久。
这一世,温瑶玥在马场见到了崔友臣,知道了他便是上一世,崔家的那位后人。
崔友臣和上一世一样,被困在了皇都。
出于补偿的心理,她让青禾去信温山庭,与崔大公子的管事联系,主动将全部铺面和田庄,过户在崔友臣的名下。
让崔友臣再不会因被查出假意购买大量铺面,而被下狱杀害。
她将铺面出手的要求,只有一个,那便是皇都的所有生意,她都要分红。
毕竟她也得过自己的小日子啊。
相当是以她所有的财产,融资了崔家在皇都的生意。
为了打消崔友臣的顾虑和可能的怀疑,她由钱神医之故,前后要了崔家八十万两,称急需要钱,才将旺铺及所有田庄融资。
崔友臣的管事出面同意了。
并将崔大公子的私人印章给了她,还告诉她,有了这枚印章,她可以在崔家经营的所有铺面、钱庄取钱,还能过问崔家大公子经营的各个地区的生意。
原本的赎罪,到头来,她成了更加获利的一方。
钱神医虽然贪钱,然本事是真有,仅仅一个上午,解药便制作好了。
大家看着燕寻安将韵儿的下巴卸掉,喂了五颗细小的药丸。
温瑶玥关心的问:“韵儿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钱神医回答:“快的话,今晚夜半,慢的话,明日一早。”
夜半时分,温瑶玥和衣躺在克勤躺过的诊榻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当然躺之前,燕寻安强行要求将榻上的物件,全部换过。
燕寻安则趴在两个诊榻的当头,同时看着温瑶玥和韵儿。
因连着三夜没有休息好,燕寻安实在困乏,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黄川望着熟睡的两人,和昏睡的一人,喃喃:“也不怕我动手脚。”
“…你不会的。”
因长久不说话,低哑却依然清细的女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黄川一愣,轻语:“韵儿醒了?”
燕淑韵吃力地想坐起身,由于长久的平躺,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很难。
黄川走近,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如流荧闪烁。
“…我帮你。”
说完,黄川周身真气施然跃出。
真气在皓月下,烟波浩渺,悠悠****,衬得黄川如月下勾人的狐狸谪仙。
“好一位沐浴在月光下的天人公子。”
燕淑韵忍不住赞叹。
黄川悦耳一笑,雄性蛊惑:“没想到韵儿这么直言,我倒是有些,脸红了。”
“…呃,还请公子勿怪。”
燕淑韵昏睡的十年,一直习惯了以意识表达心里话,刚清醒过来,便脱口而出了心里话,现在甚为尴尬。
黄川轻笑:“直白夸我的是韵儿你,腼腆羞怯的又是你,我对你,很是好奇。”
燕淑韵久病泛白的脸发起了微烫。
燕寻安虽极度困乏,但两人的低声交谈,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警觉。
正半梦半醒地要抬头,被黄川笛子旋转轻触穴位,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燕淑韵看向将脸侧在另一边的人,担忧道:“你对安儿做了什么?”
“…他太累了,让他好好睡吧。”
“…公子可否帮我倒杯水?”
燕淑韵实在是有些渴。
“为韵儿效劳,荣幸之至。”
黄川去隔壁煎药的地方,将夜里还在温煮的药膏,从碳炉子上取下来,将小水壶放在上面温了一会,才拿到韵儿面前。
燕淑韵对于半夜还能给她温水,而非凉水,表示很感激:“谢谢。”
“口头言说的谢,最是不诚心。韵儿若真的谢我,不妨用你的,”
黄川骨节分明的手,指着自己的脸,一副待人采撷的样子。
这是让她,亲他?
燕淑韵羞怯:“…我,我,”
黄川见她‘我’不下去,爽朗轻笑。
“…我只是让韵儿,用你的眼,记住我这张脸。”
燕淑韵从羞怯的红,变成尴尬的红。
黄川不逗弄了:“我记得韵儿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燕淑韵心悸,是一种少女的心悸。
黄川继续:“…说的是,我不会的。韵儿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对他们动手脚呢?”
“因为我在被追杀时,你救过我,我记得你说话的声音,还有你的笛声。”
黄川有些惊愕:“…韵儿那时是有意识的吗?”
“有的。我自中毒以来,虽昏睡着,然意识并不是一直混沌,而是沉睡一时,清醒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