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连接城墙的军用道路,传来尖细的声音。
“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但凡身故,不论身份,不论性别,皆交由官府立案受理,家族私下处理人命案者,皆以妨碍司法罪入狱。
今吴世文,犯迷奸罪,虽未动手杀人,却联合吴老夫人,致人死亡,按律令判吴世文充军北冥边境。
吴老夫人年事已高,送入庵堂终老。
无翰林与魏女父亲,均官降三级,钦此。”
百姓安安静静的听完,随后交头接耳:“这是不是说,如果泽王一旦被查出是奸杀太子侧妃的真凶,也会安律令处置啊。”
“我觉得是。”
“是个屁,皇上一定会包庇皇子啊,我看咱们就应该直接冲上去。”
……
人群中出现了两种声音。
决定再等等的百姓占绝大部分,少部分喊打喊杀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燕承宗安排的人,在鼓动民众。
眼看又是一个时辰,不愿意再等的百姓越来越多,人群中又开始呐喊:“这么久三司的人都不出现,是不是不敢公布结果?”
“是啊,三司会审,需要这么久吗?”
“就是包庇泽王。”
“杀了泽王。”
……
燕寻安急需要回宫看看宫内那三司的人,现在如何了,可这里没一个百姓会让他离开。
在百姓呐喊之声,再次震动宫墙的时候,又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司正在会审证据,于明日卯时于城楼之上公布,钦此。”
一声高昂的声音在百姓中响起。
“为什么是明天,不是现在?分明在暗中洗白泽王。”
公公眼见民愤高涨,百姓已经和官兵不管不顾地厮打开来,连忙拿出第三道圣旨。
“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是参与爆斗的百姓,一律以谋反罪论处,诛九族,钦此。”
那些被鼓动的百姓,都止了脚步。
燕承宗轻笑:“短短几个时辰,连下三道圣旨。一会仍有人不怕诛九族,也要杀上来的时候,父皇的圣旨,就成了连百姓也压不住的笑话。
而父皇一定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依然为了泽王,下了这三道圣旨。
还真是一贯的偏心啊。”
皇上能这般偏向燕寻安,温瑶玥的心,稍稍安了些。
然而下一刻,有百姓大喊:“老子唯一的女儿,被族长献给了官老爷,族长为了家族利益,以不让家父家母入祠堂和祖坟相要挟,不许老子敲鼓鸣冤。
现在死了太子侧妃又如何?上面的人,藏着掖着,不让给公道,死了谁也只能和老子一样继续蒙冤。”
“是啊,我为兄长入狱喊冤了六年,至今没人给公道。”
此起彼伏的有冤不得申的声音,交错而起。
最后变成:“上面给不了公道,我们自己要。”
“我们自己要。”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
那些潜藏的杀手,率先冲了出来,厮杀如火星遇见石油,眨眼满眼到了城楼的楼梯上。
孙毕大惊:“其中有杀手,王爷,臣先护送你离开。”
“本王今夜若走了,便永远被定在畏罪潜逃的耻辱柱上。他日证据呈上,也无人会再信本王。”
“…可是,”孙毕还欲再说。
燕寻安制止:“让那批杀得最为猛烈的人,先从上来,再将这些人围困,生擒住。其余后方的百姓,以阻拦为主。
本王倒要看看,这成千上万的百姓里,混入了多少要本王命的杀手。”
“是。”孙毕马上亲自去执行。
“全部住手!”
一声铿锵有力的女声,在左侧城墙上响起,她手中拿着一枚免死金牌。
正是皇贵妃阮玉清。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可是死罪都能免掉的金牌啊。
阮玉清双脚立在城墙上,将金牌高高举起,似乎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燕寻安惊呼:“母妃,小心。”
温瑶玥的心,也吊在嗓子眼,风吹起母妃裙摆,感觉母妃随时会被吹下去。
燕承宗嘲讽:“果然疯得厉害,此时那金牌证明泽王怎么也不会死,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间接承认表妹是泽王奸杀的啊,真是有趣。”
果然有大批百姓更加愤怒。
“正因为有免死金牌,泽王才敢奸杀弟妹,天理难容。跟我们被官权压迫,被家族压榨,有冤不得申,有什么区别?”
“本宫不是要救泽王,而是像你们一样,要控诉欺压我的皇后,杀了本宫生育的皇长子和长公主。
皇上顾及元将军手中的兵权,十几年都未还本宫公道。
所以本宫自己给自己报仇,杀了元将军女儿和皇后未来的腹中孙子。
本想拿着金牌,为自己复仇杀人保住性命。
现在你们却要为元家女求公道,本宫便还你们公道,杀人偿命,便杀人偿命。”
说完一跃而下。
燕承宗忍不住大叫:“拦住她。”
已经拼命往左边城墙赶的燕寻安,几番跳跃,还是没来得及,只刚刚与皇贵妃衣角擦手而过。
燕寻安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下城墙,所有人的心揪禁。
只见燕寻安以城墙为落脚点,疯狂腾跃而下,已经触到阮玉清手指时,阮玉清却将自然伸张的手臂收了回去,避开了燕寻安。
轰的一声闷响,阮玉清坠地,鲜血瞬间涌出,在日落西沉的最后一瞬,折射出妖艳的红。
随着太阳光消散,天瞬间暗黑下来。
面对成千上万人依旧身姿挺拔的亲王,此刻却弯了脊骨,跪在血泊里,悲怆地喊:“母妃,母妃!”
那是燕寻安即使被虐待了十几年,也依旧殷切期盼重新清醒,重新爱他的母妃啊。
那句‘放心,等母妃病好了,本王的母妃也是你的母妃,’还犹在温瑶玥耳边回**。
然母妃立在城楼之上,看着是病好了,不疯了,说话正常了。
可这仅有正常话语,为了救燕寻安,永远的不会再说了。
燕承宗安排混在百姓中的杀手,朝燕寻安的脑袋一拳挥去。
燕寻安起身反手一拳,将人脑袋打开了花:“为什么要害我母妃?!为什么?!”
百姓都傻了眼。原本以为的第二个吴世文,竟然是同他们一样有冤不得申的皇贵妃复仇。
孙毕赶紧上前,带着一众人,将燕寻安里三圈,外三圈的护住。
燕寻安抱起血淋淋地母妃,殷红着眼:“还有谁,想要个真相,大可继续留在这儿。”
百姓面面相觑,原来天家,也有和他们一样的苦命人。
民间也速来知道早些年皇长子和皇长公主死去的消息。
所以,现在贵妃复仇,都是有迹可循的。
百姓纷纷跪下磕头,对死者行礼后,便散去了。
民愤竟以皇贵妃之死,偃旗息鼓。
燕寻安苦笑,眼泪颗颗滑落。
他走上城楼,看着头顶数米高的房梁,已经空无一人。
燕承宗带走了他的王妃。
他心里有滔天火焰,将他灼烧得寸寸发疼。
他眼里心里全是哥哥燕承泰护着他死去时的血肉模糊,姐姐燕淑雅护着他死去时的肿胀发青,母妃的一身血渍,温瑶玥被掐住脖子的窒息画面。
画面交替出现,让燕寻安殷红落泪的眼,变得如地狱索命的伥鬼。
他要报仇!
皇上看见燕寻安抱回阮玉清的尸体,大脑嗡鸣一片,万物戛然静止,喃喃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朕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呢?人呢?”
身边禁军跪下回答:“皇贵妃拿着金牌,遣退所有人,不让任何人靠近,无人敢不听金牌主子发的话。”
皇上颤抖不已,那免死金牌是让他心爱的皇贵妃不被皇后欺负的,到头来却成了帮凶。
燕寻安将母妃放置在父皇面前,转身毅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