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宫外响起隐约的厮杀声。
燕承宗兴奋极了,将昏迷的温瑶玥使劲摇晃。
温瑶玥刚朦胧睁眼,便被燕承宗拉起,带飞到了屋顶最高处坐着。
一阵酒香扑鼻。
燕承宗将酒坛递给温瑶玥:“屋顶上喝酒,可还记得?”
温瑶玥被夜风吹洗,脑袋才清明,但她只记得和燕寻安月下喝酒的事。
燕承宗拿出腰间的玉佩,还是那枚温瑶玥及笄礼上带的:“你及笄时,女客众多,然你不喜欢女子拘在一起轻拢慢捻,诗词歌赋,便敷衍各家千金后,独自坐在屋顶饮酒,看孤骑了一下午的马。”
温瑶玥惊愕,她及笄那日,在屋顶看的那匹千里良驹,原来是燕承宗的。
燕承宗高兴:“想起来了,是吗?”
温瑶玥很想直言,她是看了一下午,但看的是矫健的马儿。
然此刻被困于燕承宗之手,她不能触了逆鳞,否则更没有逃跑的机会。
燕承宗听着前朝的厮杀声,兴致高涨:“不记得没关系,孤来帮你回忆。那日,孤见你在屋顶上边喝酒,边看孤。
你看了一下午,喝酒喝了一下午,显出了明显的醉态,几次差点滑稽地摔下来。孤当时不放心,飞上屋顶,将醉酒的你抱了下来,你的玉佩便是那时,挂在了孤的身上。”
温瑶玥恶寒,燕承宗抱她的事,她一丁点儿记忆也没有。
燕承宗举起酒坛:“来,瑶玥,今夜咱们重温过去。”
“燕承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上一世燕承宗就是这样,遇到开心的事,都会兴奋地喝酒庆祝。
“果然是瑶玥了解我,看,”燕承宗指着前方。
温瑶玥颤颤巍巍地在屋顶上站起身,看见前朝的火把如游龙一般,又长又密集,仔细聆听,那是在厮杀:“是元征狗急跳墙造反了吗?!”
燕承宗畅快一笑:“你姐太过规矩,你又太不守规矩,连说话,都没有闺秀的样子。”
相比燕承宗的舒缓,温瑶玥的心剧烈跳动,上一世元征造反杀了皇上,燕承宗借此顺利登基。
这一世呢?若燕承宗又登基,燕寻安定会被追杀,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可在这个女子不能涉政,甚至连踏足朝政殿,都会被下狱判刑的年代里,她能做什么?
温瑶玥思量再三:“燕承宗,你担不担心元征造反,杀了你父皇?”
燕承宗压下心底悲愤,猛喝了一口酒。
温瑶玥觉得燕承宗的沉默,说明燕承宗对父皇还是有些情义的,于是凑过去道:“元征反叛,其实只是为元征他自己,元征对你,”
话还未说完,燕承宗掐住温瑶玥的脖子,将温瑶玥按压在屋顶上,他俯身凑近温瑶玥,酒气喷薄:“你妄图对孤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吗?
孤告诉你,父皇封孤为太子,无非是用孤来安抚住舅舅,让舅舅之前十几年都认为无需造反,只需静待孤称帝便可。
舅舅尽心辅佐孤,无非是想让孤,将来成为他的傀儡皇帝。
母后逼孤娶元琴琴,无非是想利用孤,来巩固元家后位。
孤的血亲,至亲,都是这般待孤的。
他们对孤有爱吗?
没有,他们眼里只有和孤捆绑着的利益。
既然如此,孤为什么不能眼里只有权利,没有他们?呵?你说,孤要你说,孤这样做,哪里不对?”
温瑶玥极力想将身前的人推开,他感觉燕承宗下一瞬就要贴到她的脸了,这距离真的很让人窒息。
屋檐下,燕承宗的贴身太监低声叫唤:“太子,有暗卫杀进了咱们的寝殿。”
燕承宗看了一眼寝殿处跳跃的身影,冷笑:“带暗卫进宫,乃死罪。泽王竟然为了你,不惜冒杀头之罪闯孤寝殿。瑶玥,红颜祸水知道吗?
孤本想留下你,但你能如此牵动泽王,孤真有些想送你去东渊,不过,只要你听话,孤便让你远离东渊那个火坑,记得要听话。”
温瑶玥在昏睡前,记得嫡姐说利用她,引诱泽王前去东渊,并在东渊路上,设伏泽王,取泽王性命。
泽王若死,她便不再是泽王妃,到时便真的和亲东渊了。
这绝不是她要的结果。
温瑶玥隐藏情绪:“太子,”
“嘘,什么也别说,孤不想听你**之言。你若随意说话,孤立马将你嘴封住。”
燕承宗凑近了温瑶玥的唇,温瑶玥连呼吸都屏住了。
燕承宗对温瑶玥威逼下的乖顺,感到满意。转而对屋顶下的人吩咐:“不惜一切代价,将泽王的暗卫留下。孤要将那些暗卫呈给父皇,指认泽王要杀孤,高低给泽王判个离都戍边。”
贴身太监领命离去。
燕承宗将温瑶玥扶起身:“孤带你去一个没人敢打扰的地方。”
温瑶玥汗毛发麻:“放开我。”
“你再敢发出声音,孤现在就让你躺**叫唤一晚。”
温瑶玥闭了嘴,迫使自己冷静,才能伺机找机会脱身。
燕承宗带着温瑶玥飞跃腾挪,竟然来到了正在厮杀的前朝,还是朝政殿。
燕承宗坐在房梁上:“你安静陪孤坐在这房梁上,等叛乱结束。若是父皇镇压了舅舅,那咱们便听听舅舅得到的处罚。
若舅舅造反成功,孤便从这房梁上下去称帝,做一段时间的傀儡皇帝。
你说好不好?”
温瑶玥低声回答:“左右你都不会受罚,可我作为女子,前朝能去的地方只有御书房,在这儿,要是被发现,我会下狱的。”
燕承宗戳了一下温瑶玥额头,触感细腻爽滑,调笑道:“你只要听话不往下跳,孤保你没事,你若不听话,等着你的,可不仅仅是下狱。”
温瑶玥不置可否。
厮杀声从震耳欲聋,到渐渐停歇,从火光游走,到晨光破晓,叛乱才逐渐落幕。
皇上步伐稳健地走进殿内,稳坐在龙椅上,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列队而立。
肖琦公公尖着嗓子喊道:“上朝。”
所有人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在恢宏的殿内,阵阵回**。
“平身。”
众人齐声:“谢皇上。”
整齐的动作,严肃的神情,让温瑶玥第一次见识到了朝堂上的威压和庄重。
肖琦公公高呼:“宣泽王觐见。”
皇上激动地站起来,朝臣见皇上如此,纷纷将头转向门口。
只见泽王一身铠甲,身上还有风干后的血迹,带着战场上才下来的肃杀之气。
泽王身后,跟着圆清大师。
泽王燕寻安立在一众朝臣的最前面,跪下行礼:“参见父皇。”
圆清大师亦是行跪礼:“参见皇上。”
他们两人的身后,是被禁军押着的元征。
“快起来。”皇上双手虚空托扶,眼里全是燕寻安。
燕承宗不屑冷笑,原来对他诸多不喜的父皇,还有对儿子这般殷切期待和热情的时候。
他还以为父皇天生长了一张厌恶儿子的脸呢。
燕寻安声色洪亮:“禀父皇,儿臣清缴完国舅元征安插在皇都驿站的所有人员后,顺利收到了十二城的急报。”
急报分三种。一种是十万火急,动摇国本的奏报,为大红色。一种是急需解决,乃民生大事的奏报,为鲜黄色;一种是安邦定国的大喜奏报,为纯白色。
然燕寻安递上的十二城急报,竟全部为纯白色,一点杂质都没有沾染上。
元征直呼:“不可能。”
他谋划了十几年,就算不能拿下这江山,也至少能动摇江山。
皇上冷嗤:“哼,元将军你培养出试图拿下十二城的谋士,的确个个都是能人。
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厉害到只有禹王的正规赵家军,才能摧毁你在十二城的布局。”
他作为一国之君,的确曾因为得知元征和皇后培养的十二城人,惊惧到夜不能寐。
元征不需要皇上夸赞,他和妹妹花了多少心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因此仍不相信:“就算赵家军再厉害,也绝不可能一日不到,便将我培养的谋士和布下的局,全部摧毁?”
“哦,是吗?元将军你自以为布局宏大,十二城,城城有你的人。却不知,禹王沿途剿匪,实际就是在提前掣肘你的人。
你这些年,多次派死士对泽王和禹王刺杀,从不留活口给朕,你以为这样朕便查不到你吗?
告诉你,朕正是顺着你的这些死士,一次次,一批批,一年年查,查了十年,才将你们的一根一须摸清楚。这才在你们的布局之上布局。因此能快速,将你们的谋士和布局摧毁。”
元征仍不甘心:“就算如此,城中百姓受到的池鱼之殃,也够你善后到焦头烂额。”
圆清大师得了皇上眼神示意,对元征道:“百姓无辜,幸亏老衲在十二城,都建有小小寺庙一座。
老衲从昨晚离宫后,便让十二城的寺庙,连夜开启守夜迎晨光的盛大辟邪佛会,并赐中午斋饭。
因此大批量百姓,宿于寺庙,直至今日中午过后才离去,是以均安然无恙。”
元征目瞪口呆:“你,你就是个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