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了好酒好菜,明天带着小梅和小蝶回来。”
傅琛用指腹摩擦着杯口:“爷爷,明天公司有会议……”
电话那头默了一瞬,发出“咚”的一声响。
傅老爷子吹了吹手上的浮灰,看也没看摔碎的茶碗:“年轻人,要张弛有度。明晚七点,老宅。”
“……是。爷爷再见。”傅琛吞了吞口水,恭敬道。
挂掉电话,夜风吹过,背后传来透心的凉意,他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卧在长椅上,看着遥远的星星发呆。
直到酒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这才缓缓起身,摇晃着回了客房。
僵硬的冷战气息持续蔓延。
早晨,三个人占领三条边。
陈蝶自顾自地喝着燕麦,许梅故意背过身子不看她,碗筷拍的震天响,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天地良心,她全心全意为陈蝶着想,反而被她当成驴肝肺,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委屈,她许梅可一点也受不了!
对于她制造出的噪音,陈蝶置若罔闻。
她抽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看她这幅不在意的模样,许梅心中怒虎更甚。
什么意思?如果不爱,请别伤害。她伤害了她,却一笑而过?伤不起……
一时间,乱七八糟的思路混杂在脑海,许梅委屈得都要冒酸泡泡了。
傅琛展开报纸,却无法集中注意力。
往日三分钟就能浏览完的经济板块,今日却足足花了十分钟。
他的眼睛忍不住瞟向陈蝶,手指紧了又紧,报纸的边角微微发潮。
见陈蝶起身要走,他犹豫再三,“等等。”
陈蝶回身看他,挑了挑右眉:“有何指教?”
视线落在报纸上,只用余光观察她,他语气平淡:“晚上七点,爷爷在老宅摆了宴席,别迟到。”
“嗯。”陈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提醒。”
两人客气疏离,好似陌生人一般。
不知怎的,傅琛的胸口还是闷闷的。
……
布加迪威龙逐渐逼近老宅,车内的气氛愈加沉默。
冰蓝色的帕梅拉静静的停在车库,傅琛的视线停留了两秒。
那是陈蝶的车。
许梅与他并肩而行,一改往日的浮躁。
老宅以古典的红金搭配,偶有墨绿的屋脊兽点缀其上。
院中开辟了一个大池塘,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莲花,红金色的锦鲤嬉戏其间,隐入莲叶,不见了踪影。
整个庭院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陈蝶伏在案前,雕着龙纹的红木桌椅,与黑色的电脑组合,古代与现代的碰撞,怪异又大气。
“吱呀”,赵叔端来两杯热茶。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年人笑着跨过门槛,他精神矍铄,眼神凌厉,炯炯有神。
陈蝶赶忙起身相迎,规规矩矩行礼:“爷爷,赵伯。”
在她的记忆中,这小老头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可一点都不好惹,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只要那玉扳指一转,就会出现倒霉蛋。
“你这丫头,早早来了,怎么也不让老赵叫我?”傅老爷子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陈蝶礼貌笑笑:“爷爷在午睡,还是不打扰了。”
“你这孩子,最近是不是太忙了?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傅老爷子打量着她,陈蝶挽住他的胳膊,在红木太师椅上坐下,“还好,把这个项目拿下就不忙了。”
“凡事都靠自己,自然会累一些。”她笑的客气。
傅老爷子眼底滑过一道精光,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苦涩。
陈老爷子去世时,,把陈蝶托付给了他。自打那时起,他就把陈蝶当做自己的亲孙女对待。
这傅家老宅,一直留有陈蝶一间卧室。
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么会看不出异样?
他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你忙吧,我该喂鱼咯。”
“爷爷您慢走。”陈蝶起身相送,嘴角的弧度不曾改变。
出了屋门,傅老爷子脸色突变。
“傅琛到了吗?”
“刚到。”赵伯恭敬道。
傅琛前脚刚迈进大厅,后脚就被赵伯带去了书房。
檀香袅袅,香烟顺着风飘进屋内。
傅老爷子坐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神色。
傅琛背部紧绷:“爷爷,您找我。”
“嗯。”傅老爷子把玩着核桃,拨弄着窗台上的兰花:“你和小蝶吵架了?”
看似疑问,却是陈述的语气。
傅琛呼吸一滞,点点头。
“原因。”
手里的核桃盘的咯吱作响。
自打进门起,傅老爷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傅琛,可没由来的,他却觉得背上的压力仿佛千斤重,逼的他不得不用力挺直脊背。
“陈蝶想投资政府牵头发起的老城区改造,但这是赔本买卖,股东们不乐意,让她拿手里的股权做风险对冲。但这事儿被妈无意中听见了,妈认为这就是在浪费钱,两人大吵了一架,陈蝶指责妈没吃过苦,不懂底层人民的辛苦。”
“你帮许梅?”傅老爷子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傅琛捏紧了拳头:“她是我妈,我不能不孝。”
“可小蝶没做错。”傅老爷子收回视线,拿起水壶给兰花浇水,“她脑子比你灵光,老城区改造这个项目很关键,日后会成为最有用的筹码和招财树。”
傅琛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可眼下的问题是,只要项目开启,她就会赔本,一分不剩,还会被踢出董事会,陈氏直接易主。”
“哼。”气音从鼻孔冲出,“这么多年,还是没点长进。”
傅老爷子从蜷缩焦黄的叶片中挑出一条虫子,指腹相对,再张开时,只留下点点血迹。
“既然要易主,那为什么不能改姓傅?”
傅琛眉心一跳,猛地抬起头。
纵使他修养再好,也藏不住脸上的惊诧:“爷爷,您是想,吞并陈氏?”
傅老爷子斯条慢理地擦擦手,皮笑肉不笑:“臭小子,还不算太笨。”
可这是陈蝶父母的心血。
傅琛嘴唇微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捕捉到他挣扎的眼神,傅老爷子对着窗台,转了转玉扳指,似乎在欣赏它的色泽。
“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他双手交握,犀利的目光直视傅琛的眼睛,意味深长,“陈氏和傅氏,本就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