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的指尖在潮湿的砖墙上细细摩挲,隔壁牢房传来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当三更的梆子声穿透牢狱高墙时,他忽然听见铁链坠地的闷响。
"杨大人?"他压低声音叩击墙面,却只得到死寂回应。
牢门突然洞开,慕容雪提着灯笼大步踏入。火光映照下,她银甲上的云雷纹泛着冷光:"跟我走。"
"统领要连夜提审?"沈炼故作轻松地活动手腕,目光扫过慕容雪腰间新添的剑痕——那分明是东厂雁翎刀留下的豁口。
慕容雪猛然揪住他的衣领,气息拂过他耳畔:"兵部火器库寅时三刻起火,现在满城都在搜捕北莽细作。"她指尖微微发抖,"杨大人的尸体半个时辰前漂在护城河,怀里揣着你的画像。"
地牢深处传来铁器碰撞声,沈炼反手扣住慕容雪手腕:"东南角第三个火把。"
话音未落,三支弩箭擦着慕容雪发髻钉入砖墙。暗处转出五个东厂番子,为首之人脸上刺着靛青狼头,正是那夜带兵围捕他的千户。
"慕容统领好手段。"狼头千户转动着腕间铁佛珠,"只是这诏狱的耗子洞,可比不得你们悬镜司的琉璃瓦。"
慕容雪剑出如龙,银甲在狭窄牢房划出炫目弧光。沈炼趁机撞翻刑架,铁链缠住最近番子的脖颈。混战中,他瞥见狼头千户袖中寒芒——那是宁北王府暗卫独有的蛇形镖。
"小心!"沈炼扯过慕容雪旋身,毒镖擦着她护心镜溅起火星。番子怀中的密令飘落,赫然盖着悬镜司朱印。
慕容雪瞳孔骤缩,剑势却陡然凌厉三分。当最后一个番子喉头喷血倒下时,她剑尖抵住沈炼咽喉:"你早知道火器库会炸?"
"我只知道..."沈炼轻轻推开剑锋,从狼头千户尸体腰间摸出半块玉珏,"宁北王使团入京那日,鸿胪寺少卿也戴着这样的玉佩。"
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地牢砖石簌簌落灰。慕容雪突然扯下银甲抛入水牢,露出里面鹅黄襦裙:"朱雀大街第三家绸缎庄,地下有直通城外的暗道。"
他们撞开地牢后门时,整座天武城已然火光冲天。兵部方向腾起赤红蘑菇云,热浪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沈炼突然拽着慕容雪扑进臭水沟,头顶掠过燃烧的梁柱,将绸缎庄匾额砸成碎片。
"账册..."慕容雪突然盯着火场喃喃,她反手割断裙裾就要往火里冲,"兵部历年军械档案都..."
沈炼一掌劈在她颈后,扛起昏迷的女子钻进暗道。转过第三个弯时,他猛地顿住——暗道石壁上插着支金翎箭,箭尾系着半卷焦黄账册。
"沈大人果然命硬。"阴影中转出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手中陌刀映着火光,"把账册给我,换你女人性命如何?"
暗道突然剧烈震颤,白虎的咆哮震得碎石纷落。福星撞破头顶砖石扑下,利爪在黑衣人背上撕开三道血沟。沈炼趁机夺过账册,却见最后一页盖着赫兰部狼头金印——军饷流向竟标注着"宁北"二字。
黑衣人狂笑着掷出烟雾弹:"不妨告诉沈大人,赫兰屠十万铁骑已破天门关,此刻怕是快到..."
慕容雪幽幽转醒时的惊呼打断话头:"朱雀纹!那人腕间的朱雀纹!只有悬镜司主司的亲卫才会..."她突然噤声,因为沈炼正用染血的手指在账册空白处勾勒——那赫然是宁北王私印与悬镜司朱印重合的图案。
白虎突然焦躁地刨地示警,沈炼脸色骤变:"火油味!"他话音未落,整条暗道轰然塌陷...
沈炼在碎石砸落的瞬间扯下账册最后一页塞入怀中,福星叼住慕容雪的后颈纵身跃起。燃烧的横梁擦着沈炼后背砸下,暗道彻底坍塌的轰鸣声中,他突然摸到石壁上的凹痕——这是锦衣卫惯用的方位标记。
"西北三十步有水声!"沈炼挥掌震开坠石,拽着慕容雪在烟尘中疾奔。福星利爪撕开拦路砖墙,潮湿的凉气扑面而来,暗河湍急的水流声越来越近。
慕容雪突然甩开他的手:"你早知道暗道通向洛水支流?"她簪发的银钗不知何时抵住沈炼咽喉,"这标记是二十年前锦衣卫撤离天武城时留下的,你究竟..."
"小心!"沈炼揽住她腰身急退,三支淬毒弩箭钉入方才站立处。黑衣人踏着浮木顺流而下,青铜面具裂开半截,露出布满烫伤的右脸——竟是三年前死于海难的户部侍郎!
"宋侍郎别来无恙?"沈炼指尖扣住袖中峨眉刺,"当年泉州港那场大火,倒是烧出个活死人。"
黑衣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陌刀劈开水面:"沈总旗不妨猜猜,宁北王送来的五百车火油,此刻正烧在哪座粮仓?"他刀尖突然转向慕容雪,"就像慕容姑娘不会告诉你,悬镜司地牢里的朱雀卫,昨夜全换上了东厂腰牌。"
慕容雪瞳孔骤缩,银钗突然刺向自己左肩,挑出块带血的铁片:"这是悬镜司影卫的追踪烙铁,我们逃出来时就该被发现了。"她转向沈炼的眼神第一次露出慌乱,"除非...师父早就默许东厂灭口!"
暗河突然传来战鼓声,数十盏血红灯笼顺流飘来。福星突然发出预警的低吼,沈炼看见每盏灯笼下都绑着滋滋作响的火药包。
"闭气!"沈炼将慕容雪推下暗河,翻身跃上福星背脊。白虎腾空跃起时,第一枚火药包在身后炸开,气浪掀飞了黑衣人的陌刀。
慕容雪在水中扯住沈炼衣摆:"上游!闸口有备用的..."话音未落,第二波爆炸激起十丈水墙。沈炼呛着血沫抓住闸口铁链,复星利爪在石壁上划出串串火星。
黑衣人踏着浮尸逼近,手中火折子映亮胸前榔头金印:"赫兰大帅让我带句话——多谢宁北王送来的城防图!"他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布满火雷的躯体。
"跳闸!"慕容雪尖叫着扳动机关。千斤铁闸轰然坠落瞬间,沈炼看见黑衣人胸前的金印纹样——狼眼处分明是宁北王府的玄鸟徽记!
湍急的水流将三人冲进地下溶洞,慕容雪颤抖着展开浸湿的账册。火折子微光下,沈炼发现那些墨迹竟在遇水后浮现出金色纹路——这是锦衣卫最高等级的密文。
"永昌七年,宁北粮道...赫兰部...火炮三十门..."慕容雪突然顿住,"这里记载的军械交易,时间都在师父接任悬镜司主司之后!"
福星忽然对着溶洞深处低吼,岩壁上赫然出现用硝石画的箭头。沈炼摸到箭头下的凹槽,里面藏着半枚虎符——能调动武国西境十万边军的赤焰虎符!
"看来杨大人早有准备。“沈炼将虎符抛给慕容雪,”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带着虎符去西境求援,或者跟我去找悬镜司讨个公道。"
慕容雪攥紧虎符,突然割下一缕青丝系在沈炼腕间:"出了溶洞往北三里,有座闹鬼的镇远镖局。"她眼底泛起水光,"若我三个时辰未归,就把账册交给镖局地窖里..."
破空声打断话语,淬毒的孔雀翎钉入慕容雪肩头。溶洞顶端传来铁面判官冰冷的声音:"好徒儿,为师教过你——朱雀卫杀人时,从不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