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往上挪，不太意外。
萧凛。
这位北境杀神除了兵法谋略，武功自然也是不低的。
习武之人有内力傍身，真羡慕啊。
敏锐地察觉到沈妙的视线，萧凛回头，漆黑的眸子锐利的看过来。
沈妙朝他微微一笑，又瞥下视线看了眼他的鞋。
萧凛眼神一顿，随即步子便沉了下去，没一会就跟她一样，沾满了沉重的泥土。
下午又淅淅沥沥地下了点雨，好在傍晚时分便停了。今天没有驿站休息，一行人只能靠近水源安营扎寨。
下了雨，树枝都被打湿了，寻柴困难，勉强捡回来的打燃了也是一阵浓烟。
一时间，呛人的浓烟在河边蔓延，咳嗽声此起彼伏。
沈砚跟宋静宛让沈妙歇着，照例是他们去寻柴火。
沈妙隐隐觉得不安，来到河边，冰凉的水湿气中还夹杂着泥浆的味道。
不知是否因暴雨，河水变得湍急不说，连水质也变得浑浊不堪，像是河底泥沙被掀了起来。
沈妙皱眉，没用水壶，只用手接了一捧，少量水从指缝间滑落，掌心剩下一层厚厚的泥沙。
这不对劲。就她一路的观察，这条河并不是主干大河，而是条山上流下来的不知名小河。河周多岩层，又非西部黄土。
仅一场雨，怎会冲刷出这么浑浊的泥沙？
沈妙站起身，看着这条浑浊湍急的跟黄河有一拼的小河，神情凝重。
忽而，林间“哗啦啦”的扑腾声响起，她抬头，天际浓云翻卷如泼墨，乌云下，竟有大批鸟雀仓皇南飞。
不知是不是又有暴雨即将来袭，远处隐约传来轰隆的闷雷声。
耳边有脚步声停下，打断了她的沉思。似乎是特地告知她一般，踩断枯枝发出了声响。
“赵公子找我？”
“见你驻足许久，发现了什么。”
是肯定句。沈妙好笑，也不知这人是说他会武的事，还是这水流异常之事。
北方多干旱，少有洪涝灾害。
不说这群长在皇城的官眷跟衙役们，就连萧凛，自长安长大，年少时就奔赴北境战场，只怕也没见过。
但他毕竟是多年战场厮杀出的敏锐观察力，还是察觉出了些许不对。
“这河水太浑了。”沈妙示意萧凛朝上游看去，“泥沙是从上面冲起来的。”
不过一场暴雨就冲刷下这么多泥沙，说明上游山林土质疏松，结构不稳，极易引发山洪。
萧凛神情凝重起来，他也看到了天空盘旋的飞鸟，当即道：“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得往山上去。”
当然不能待在这里，但这也是解决麻烦的好时机。
“赵公子知道挺多，倒不像是足不出户的病少爷。”
赵丰是庶子，却是长子。是以一出生就被体弱为由送到庄子上养病了。
“沈小姐不也知道挺多，一点不像传言那般无脑。”
这话毫不客气，沈妙却不恼，只微微一笑，“如今这境地还叫我什么小姐，太见外了，赵公子叫我名字便好。”
萧凛轻哼一声：“沈妙，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公子。”
“那我叫你赵大哥吧，你救了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随你。”萧凛不欲多言，拉回正事，“这处地处河谷低处，一旦山洪暴发，必被掩埋。你不急，难不成想趁乱逃走？”
“赵大哥真会说笑，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山洪，我只想安稳抵达幽州。”
“你知道便好，别为自己的小聪明白送性命。”
沈妙：“同为阶下囚，说这些有何用。赵大哥还是快些去提醒他们，我说了，只怕没人信。”
沈妙这人在外的名声，确实没什么脑子。不过萧凛这赵家侍郎毫不起眼的庶子身份，也没什么存在感就是。
果然，潘武并不信这个没出过皇城的公子哥能预测什么山洪。他们这一行近百人，若是上了山，还怎么好看管。
“滚一边去，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老子怎么没听过这北地还有洪水的。”
萧凛被推了一把，顾不上生气，还想再劝说，但那群衙役显然不想搭理，自顾自生火煮饭去了。
沈妙回到营地，沈砚跟宋静宛也抱着一堆半干不湿的树枝回来了。
她赶紧叫二人放下柴火，拉到一旁把自己的推测说出。
原书对流放路程并没有过多赘述，只废了点笔墨交代她这位恶毒女配一家是怎么被衙役杀死的。
但沈妙确认自己的推断，绝不可能出错。
今晚若是再下雨，山洪暴发必会引发泥石流。
沈砚曾随恩师四处云游多年，见多识广，且南方山洪并不少见，他亲身经历过。被一提醒，他当即也察觉不对。
让母亲与妹妹在原地的等着，他也朝潘武走去。
跟藉藉无名赵丰不同，沈砚可是曾经家喻户晓的神童，曾经的解元。
他说话的分量就是不一样，搬出曾经游学的经历，原本不当回事的衙役们也认真起来。
经过沈砚一番劝说，潘武也知晓利害。
他让沈砚跟萧凛闭紧嘴巴，没跟犯人们说山洪的事，只让众人赶紧收拾好继续赶路，只不过这次他们得往另一侧山上去。
天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只怕要来不及了！
衙役们大声呵斥着哭丧着脸的犯人们，众人不敢言语，只能麻木地迈着步子往山上去。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这样的雨夜爬山无疑是难度增加。
但保命要紧，衙役们挥着鞭子守在队伍两侧焦急驱赶，只要有掉队的便是一鞭子。
沈妙被裹胁在人群中，母亲与兄长牵着她，见王胜被分在队伍尾端，她轻轻睁开了二人的手，慢慢落后至队伍末尾。
惊雷炸响，那一瞬的亮光照出沈妙眼底的杀意。
沈砚与宋静宛虽不知沈妙想做什么，但见她掉队，连忙跟上她，三人不一会儿就掉至队伍末端。
上山的路狭窄，可以说是没有路。十几个衙役举着火把，但队伍在这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拉得很长，能见度也不高。
王胜见了几人，恶狠狠地一笑，突然觉得这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去处，就是可惜这么漂亮的美人还没能玩玩。
面对王胜不怀好意的目光沈妙低下了头，怕眼神暴露自己，王胜却觉得是沈妙怕了，于是笑得更加嚣张。
正走至山腰，远处山峦突然传来“轰隆”的闷响，似有千军万马踏破层云。隔得远，都能察觉到一阵山摇地动。不好，山洪来了！
“操！真他妈倒霉，还不快跑！”
“快点的！别磨蹭，快！”
不用衙役们催，这下犯人们都知道情况不妙了，瞬间爆发出吃奶的劲，仓惶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