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见她气冲冲地站起来,谢怀安心中一跳,迅速靠向谢江。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长在乡下,可学不来你们的大局为重、利益为先,你是我爹,硬要我嫁我也没法反抗。”
谢芳华直视谢江,眼里充满失望,又枯坐下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让我嫁,可以。”
谢芳华眼角划下一滴泪,看谢江的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决绝和冷冽。
“我要我娘留下的全部嫁妆,另外再给我三万两银票作为补偿。”
“你娘哪来的嫁妆?”
见谢芳华失望决绝的模样,谢江心中难得有几分愧疚心软,听她把话说完,那几分心软愧疚立马烟消云散。
谢家底蕴浅薄,罗氏的嫁妆在罗氏手中,这些年谢家人生活富足,全靠谢芳华生母留下的嫁妆运转。
都这么多年了,还剩下什么嫁妆,就算有,谢江也不可能拿出来。
“文家是徽州富商,我娘又是文家唯一的女儿,当年娘亲出嫁之时,可是十里红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女儿回京之时还听徽州百姓驻足而论。”
“……”
“当年你娘病逝之后,嫁妆便退回了文家。”
谢江敢这样说,还是因为文家败落多年,曾经跟着文氏嫁进来的人死的死,卖的卖,文氏病逝之时谢芳华又太小,文氏嫁妆,根本就无从查起。
谢芳华就知道是个结果,这些年谢家用她娘的嫁妆维持富贵体面,岂会轻而易举拿出来。
“爹可真是品行高洁。”
谢芳华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份信递过去。
谢江疑惑地接过,却在看信之后顿时白了脸,将信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中。
“逆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知道。”
“爹当年穷得险些饿死在路边,这些年却生活奢靡,这座雕梁画栋的四进宅院,以爹的俸禄,二十年也买不起吧,爹书房用的是稀有的龙尾砚,爹所有的茶具更是前朝名瓷,还有爹内室悬挂的那前朝山水画,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啊。”
“短短十多年,谢家有如此财力,是母亲持家有方还是爹爹……收取贿赂、卖官鬻爵!”
“住口!”
“来人,将大小姐关起来。”
谢江神色苍白,气急败坏,目光狠厉带着浓烈的杀气,若是目光能杀人,想必在看见那封信之时谢芳华便死了千万遍。
“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只写了一份信吧?”
谢芳华脸上无半点惧意,前世她无能,没有拿回亲娘的遗产,任由这些豺狼虎豹将她们母女吞噬殆尽。
今生,她就是拿去填河也不会留给谢家半分。
“你……”
谢江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被动过。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世间或许真有两袖清风、为民请命的清官。
这人却绝对不是谢江。
谢江一个农家子官场上平步青云,也不是全靠罗家提拔,罗家没有好处,凭什么提拔他?
他绝对不干净!
“爹可以关我,甚至可以杀我永绝后患,只是这封信上的内容呢,不出三日,它会出现在御史台,会传遍京城。”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江不信,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做起来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会舍得毁掉这一切。
“好处就是你们失去的比我多。”
她只有一条捡回来的命,可谢家人拥有的想要的却很多。
“谢芳华,你疯了!”
谢怀安这才回过神儿来,两眼睁得老大,神色狰狞,恨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谢芳华居然想拉下整个谢家。
“哟,我的好弟弟,我早疯了,你今天才发现啊!”
这吃人的谢家,不发疯何如活下去,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如何斩尽荆棘!
谢芳华还配合着谢怀安三声大笑。
瘆得慌。
“好,你娘的嫁妆,全部给你!”
谢江咬牙,想起要舍出去的无数铺子、酒楼、地契、田庄……
就心塞,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的这个女儿,才是他子嗣里最聪明也最狠的一个,可是这份狠却偏偏对准了谢家。
看来他要好生与她谈谈,她一个女子,日后的底气还得靠娘家,罗氏和文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文氏若出身世家,何至于早早便没了。
罗氏若非出身世家,这些年如何在谢家作威作福。
“另加五万两白银。”
几句话的功夫就涨了两万两,谢江气得吐血。
“狮子开大口也要有个度,谢家拿不出五万两。”
“这就是爹爹该忧心的事了。”
“不行,爹,娘的嫁妆,我也有份儿,不能全给她。”
谢怀安突然脑子清醒了,气急败坏说道。
谢家底子本就弱,罗氏是继母,她的嫁妆要留给她的子女,要是谢家被谢芳华掏空了,到他手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你还记得娘啊。”
谢芳华嘲讽冷笑。
“因为爹给我定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啊,我为谢家出嫁联姻,爹出五万两,你出娘的另一半嫁妆。”
“凭什么?”
谢怀安才不干呢,他和谢芳华又没什么姐弟情深,凭啥要给她出嫁妆。
“因为你是谢家嫡长子啊,以后谢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和爹接受了我联姻带给谢家的好处,自然是要有所付出的。”
“你可是我的亲姐姐,你为我嫁人联姻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这么自私冷血,半点不顾姐弟之情?”
谢芳华笑了,她记得前世也是这般,她不愿嫁给赵凌远,谢怀安求她,只要她代替谢芳若嫁去赵家,罗氏让他进国子监,拜大儒为师。
一开始她也是不愿的,那时白英姑姑自尽,她只想弄死罗氏母女,是谢怀安跪下来求她,说起姐弟之情,说起十岁之前的悲惨岁月。
甚至说起了早逝的生母,他们姐弟二人相亲相爱,互相扶持才能让地下的生母放心。
之后她被赵凌远凌虐,跑回谢家求谢氏父子二人之时,谢怀安是怎么说的?
他说:
姐夫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定然是你做错了,姐夫才会生气打你,有几个男人不打女人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跑回来找爹给你做主,就是在说姐夫错了,你让姐夫的面子往哪儿放?
不要怎么这么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