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自古繁华,文风盛行,世家林立,季家虽比不上世家大族,却也在此地行商百年,几代家主经营有方,季家日渐强盛,曾跻身金陵十大富商。
可惜,自上代家族病逝之后,季家先是捐赠了大半家财,又火速分家,本以为季家就此没落,消失在这繁华又无情的金陵。
谁知那季家女竟是入了帝王眼,倒是让一众觊觎季家的家族忌惮,这些年季家实力大不如前,对金陵的影响力也日渐稀薄。
好在宫中贵妃得宠,景阳候简在圣心,季家借助贵妃之势倒也无人敢招惹。
只是可惜,季贵妃与景阳候与金陵季家关系并不深厚,当年若非季贵妃姐弟年幼无依,二房、三房或许早已不复存在。
每每想起,季家老辈子就痛心疾首,粗大腿在前,却抱不上,煎熬啊。
上一辈造的孽,承担后果的自然就是下一辈。
为了入季贵妃姐弟二人的眼,季家小辈莽足了劲儿地读书,想通过科举堂堂正正地入朝,在借助贵妃之势平步青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季家小辈众多,有读书天赋的并不多,维字辈这一代,也就三人通过了县试考取了童生,还都是不拔尖的。
“大公子,你已经看了一上午的书,休息一会儿吧。”
季维墨揉了揉眉心,心里急躁,脑袋发张,读了一上午的书,好像什么都没记住,倒是有些困倦了。
这样的状态如何应付乡试,他已经考了两次,眼见而立将至,若是这一次再榜上无名,他便要接手家里的生意,可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这让他如何释怀。
“出去散散心也好。”
季维墨见外面阳光正好,秋风**漾,彻底没了读书的兴致,带着小厮去往庄子里骑马。
谁知刚下马是踩到了滑石崴了脚,被小厮背着回了府。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是伤了骨头,务必好生修养。
“不行啊,大夫,他要参加乡试的,大夫,你想想办法吧,等他乡试完再修养。”
季维墨的夫人眼睛鼻子焦成一堆,默默垂泪,夫君读书多年,一直考不中,她也跟着受煎熬。
大夫吹胡子瞪眼儿,“你简直就是在为难老夫,你也知道他要乡试,这时候还放他出去骑马,怪得了谁?”
大夫气冲冲地走了,留下季维墨夫妻相对执手凝噎,季维墨更是将肠子都悔青了,他怎么就沉不住心,偏生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去骑马散心,哎!
季维墨受伤只是开始,接下来季家三房嫡子季维竹在乡试前落水受寒,二房庶子季维然在乡试前核查身份信息是摔了一跤,摔破了头,纷纷错过了乡试。
几人的郁闷悔恨自是不说。
季家一片乌云,季家一共三人参加乡试,三人均因外在因素未能参加乡试,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不等季家弄清楚是谁在背后算计季家,衙役敲锣打鼓上门报喜。
“你说谁?谁高中了?”
为了报团取暖,季家二房、三房虽然分家,却还是住在一起的。
“恭喜贵府的季维竹季老爷高中桂榜第十八名。”
衙役吹锣打鼓前来报喜,惊动了季家所有人。
季家二老爷、三老爷对视一眼,吓得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衙役只当众人是惊喜过度,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场景他们报喜时见多了。
“等等,几位官爷,你们报错了,我家维竹并未参与乡试。”
三老爷压下心中的惊慌失措,拉住报喜衙役,手一个劲儿的颤抖。
“官爷,可是哪儿搞错了,我家维竹在贡院前摔了一跤,伤破了头,当时就回来了,并未参见科举。”
衙役停下了敲锣打鼓的手,同样满脸震惊,“这……”
难不成他们真的报错了喜?
衙役打开报贴,细细查对上面的每一个字,“没报错啊,就是季维竹季老爷,年十七,其父……”
衙役当着众人将报贴通读一遍,三老爷还夺过喜帖自己看,这上面的每一个都认识,每一个信息也都对得上。
可是,季维竹没有参见科举啊!
恰巧季维竹在此时走出来,夺过喜帖,将他揣进怀中。
“两位官爷,我是季维竹,因伤了头未通过身份核对,并未参加科举,然而我却榜上有名,我怀疑此次乡试有舞弊。”
季维竹一言落下,吓破所有人的胆。
季维竹压下心底的恐惧,想起那人跟他说的话,眼下他被人算计,处在阴谋诡计之中,唯有破釜沉舟博一条活路。
捏紧怀中的喜帖,季维泽一把扯下头巾,夺过衙役手上的报子锣,披头散发大步走出去。
“咚!”
“我乃季家季维竹,楚江书院学子,因伤之故未能参与乡试,却高中桂榜第十八名,这是官衙报喜的喜帖。”
季维泽露出一块剃光头发的头皮,让大家看见他头上的伤,大街上的百姓,旁边酒楼等候喜讯的学子,纷纷驻足,熙攘的大街迅速安静。
看着他们一双双眼睛,或疑惑、或大惊、或愤怒、或不敢,这一刻,季维竹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突然冷静下来,用尽毕生之声,大喊道——
“乡试舞弊,还我公道!”
季维竹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落入沉静的湖面,激起水花,波涛翻涌。
“什么?这人未参与乡试却高中桂榜?”
“岂有此理,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却榜上无名,他未科考却榜上有名,天理何在?”
“走,我们去找学政大人。”
“走,去贡院,去府衙,去求一个公道!”
“乡试舞弊,还我公道!”
众学子跟着季维竹游街,落榜的人愤怒,中榜的人心惊,这一场无中生有的科举舞弊,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
“乡试舞弊,还我公道!”
“……”
学子激烈昂扬,寻求一个公道。
金陵舞弊的消息即刻传入各个家族、各个官衙,甚至传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