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溯回答不上来。
兄妹俩谁也不肯退让,如此对持良久。
黎溯感觉眼中一阵酸涩,他仰望夜空。
“阿若,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害姝儿和柳小姐落水,兄长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你,好自为之!”
——
黎若把自己关在若花院大半个月,刑部无人找过她,再次出门,站在街角,最终还是提步往济缘堂走。
时愔像往常一样给黎若治疗,待黎若醒来,道。
“今日起,无需再用入梦之术。”
“这是半个月的药,下次我会根据你的情况判断要不要给你别的方子。”
黎若:“多谢时大夫。”
时愔默了默片刻。
“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身子,心中有郁结的话,多出去走走。”
“暂时不要想那么多,用执念捆绑自己,小心越陷越深。”
黎若微笑:“时大夫,我记住了。”
只是,不弄清楚当年的事儿,她又怎么能放下?
——
“姑娘,此方子药效过于猛烈,稍有不慎,日后你恐无法生育,你当真要这么做?”
女子静默一会儿,下定决心。
“大夫,我想好了,您尽管开方吧。”
嗯?
这声音……
好熟悉……
黎若顿住脚步,循声看去,看到一道陌生中带点熟悉的背影。
嘶,此人是谁来着?
尤……尤晴?
这不是被黎允安排住在小街巷的女子嘛,竟然怀有身孕了?
上一世,黎若只当是黎允自作多情,毕竟后来,尤晴离开了京城。
这一世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兄的事儿,她才不想管。
黎若僵直地扭过头,同手同脚往外走。
尤晴也看到了黎若,她开口。
“黎姑娘?”
黎若:“……”
没听见,继续走。
尤晴挡在黎若面前,笑容轻柔。
“黎姑娘,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一家茶肆里。
黎若是被尤晴扯来,此时不知所措地低头,一只一只地数蚂蚁。
这应该是她此生遇到的,最尴尬的事儿。
尤晴给黎若倒了一杯茶,一张五官过于标志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黎姑娘,你认识我,对吗?”
黎若:应该……不算认识吧。
尤晴:“黎姑娘,我与你二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黎若脚趾扣地,“……”
尤晴垂眸,自顾自开口。
“黎姑娘,我先说说我吧。”
“我出身戏班,跟着班主走南闯北,一路来到京城。”
“有一次,我被一大户人家的公子看上,非要纳我为妾。”
“我不愿,他们将班主和其他兄弟姐们抓起来。”
“是你二兄,他救了我们。”
黎若呵呵:“第一次知道,我的二兄这么有正义感。”
尤晴:“和你二兄重遇,是一年前的京城之外。”
“我擅香道,随你二兄再次来到京城,在一家胭脂铺制香。”
“黎姑娘,你应该清楚,京城很多胭脂铺的香娘,专注香道,几乎不出现在人前。”
尤晴说到这儿,黎若看到,尤晴素白的手背上,有一颗晶莹。
尤晴:“前段日子,你二嫂派人砸了胭脂铺,我才知道,他是国公府二公子,有妻有子。”
黎若捏捏指腹,想到尤晴上一世的选择,试探问。
“尤姑娘,你想让我帮你?”
尤晴呆怔片刻,抿唇一笑,有些苦涩。
“我想离开京城,跟你二兄再无牵扯。”
黎若:“你是自由身,随时可以离开,想去哪儿去哪儿。”
尤晴再次低头,欲言又止。
杯中茶凉透,尤晴再次抬头看黎若。
“当年,我命悬一线,你二兄为了救我,种下一种蛊。”
“双方距离过远,此蛊便能立即感应,你二兄依旧可以找到我。”
黎若:“!!!”
震惊过后,黎若忍不住发笑,她也不清楚,发笑原因。
可能是为二嫂万氏抱不平。
相公在外和别的女子种下心心相惜的蛊虫,妻子被蒙在鼓里。
同样,黎若也同情尤晴。
黎允或许真的对尤晴有感情,可这份感情里,掺杂了欺骗。
黎允轻飘飘的举动,伤害的是两个女子。
尤晴两世的选择,是对的。
离开,才是最好。
尤晴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只引蛊的蛊王,你只需在你二兄的手腕上割开一个口子,蛊王进去,就能引蛊。”
黎若:“……”
说得轻巧,黎允凭什么让她割一刀?
尤晴:“蛊王不会留在你二兄体内,你二兄再不会被牵制。”
黎若:“你呢?”
尤晴的手,慢慢贴上平坦的肚子。
“我会在城门口等,等蛊虫离开你二兄的身体,立刻出城。”
尤晴不辞而别,黎允不得疯了啊。
黎若盯着盒子看了许久,还是没敢触碰。
“抱歉,我帮不了你,你们之间的事儿,需要你们自行解决。”
尤晴“噗通”一下,跪在黎若面前,梨花带雨地哀求。
“黎姑娘,我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再留在你二兄身边。”
“这一切的开始,本就是一场错误,对你二兄,对你二嫂,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公平。”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恩情复杂,我更不该接受你二兄第二次的好意随他进京。”
黎若躲开。
“尤姑娘,我真的帮不了你。”
她和家中五兄长的隔阂跨越两世,太深太深。
她这次帮尤晴的话,黎允估计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退一步来说,没有她的帮助,只要尤晴想,也可以引蛊,何故非要找上她?
黎若狠心离开。
尤晴大喊:“黎姑娘,你不答应我,我只能如此了!”
尤晴拔下簪子,抵在脖子上,只要手腕一动,就会血溅当场,一尸两命。
周围有不少人围观,还有人模糊认出,站着的那个人,是弑母闹后得满城风雨的国公府养女!
“她连母亲的性命都能不管不顾,又怎么会在意这位姑娘?”
“这姑娘怎么就得罪了七小姐,真是可怜。”
“以命相挟,换做是别人,可能会心软。”
“七小姐?你就算是再大卸八块,她也不会眨眼。”
百姓们的每一个字,都如寒冰凝成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