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七小姐!”
远处有人在唤黎若。
是盛挚。
赏花宴开始后,各家公子由太子带去别处比试投壶,蹴鞠,骑马射箭……
盛挚小跑而来,呼吸有些急促。
他双手捧着一个盒子,举到黎若面前。
“黎七小姐,这是我今日赢得的彩头,送给你。”
在日头下比试,他的脸本就有些泛红,这会儿红得更厉害,耳根子也没能避免。
“里面是什么?”
黎若没接。
黎溯:“是……是一把短刃。”
黎若:“啊?”
黎溯:“这可不是普通的短刃,是……”
“我演示给你看。”
两人找个宽敞的地方坐下来。
黎溯把盒子打开。
的确不是普通短刃,刀柄处镶嵌一颗上好的红宝石,红宝石四周点缀一圈小小的宝石。
不说无价之宝,也是价值连城。
盛挚:“黎小姐你看。”
他的手在红宝石处按下,原本铮亮冒寒光的短刃,竟变成一把……扇子!
“黎小姐,这把扇子并不像看到的那么重,你试试,很轻巧。”
黎若扇两下,的确精巧。
可也没人会带这么招摇的扇子出门吧。
盛挚仔细观察黎若的表情,她好像还是不太感兴趣。
“黎小姐你看,中间这颗小宝石也可以按下。”
“你猜这次会是什么东西?”
黎若:“猜不到。”
盛挚如沐春风地笑起来。
“没关系,黎小姐你看,是一支簪子,这些宝石真的成了点缀,对吧。”
黎若眼前一亮,点头:“好神奇啊。”
这类东西,应该跟暗器差不多,可随意变换伪装。
比如她院子里的锁。
不过那把锁变不了形状。
盛挚瞧见黎若总算有了点兴趣,小心翼翼试探。
“黎小姐,不如,我帮你戴上吧?”
今日进宫,黎若把头发盘了起来,还做了点花样,饶是如此,发上也才一根流苏簪子,非常素净。
“不用不用。”
黎若“蹭”地站起身。
“盛公子,此物贵重,我不能收。”
盛挚:“黎小姐……”
黎若:“我听说两位小殿下也在宫中,他们应该很喜欢这类东西。”
黎若指的是昭明公主的两个孩子,也就是盛挚的两个侄儿。
小郡主打小就喜欢兵刃。
在黎若的记忆里,小郡主长大后,武功不弱。
小郡主的兄长更为沉稳,颇有文人风范。
盛挚笑:“他们年纪还小,我兄长和昭明公主不愿让他们碰这些。”
“他们想要玩,还得再过几年呢。”
单纯的刀和剑可以碰,暗器对孩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黎若:“那我也不能收你的礼物。”
盛挚默片刻,没有强求。
——
黎若在赏花宴上拔得头筹,得到的赏赐,除了一套珍珠首饰不太实用外,几匹上好的料子,一套文房四宝,一盒御膳房的糕点,都还不错。
过于华丽的首饰,换做是以前的黎若,会立刻戴在头上。
她的头上,已经很久没有任何点缀。
现在……一根发带或一根发簪,足以。
首饰收起来,压箱底。
料子先放着,改日她把图纸画出来,再找家铺子制几件衣裳。
黎姝的名次排得有些靠后,一出宫,眼泪就止不住。
黎溯和黎姝一辆马车回国公府,安慰了一路,黎姝反而哭得更厉害,眼睛肿得像核桃。
回到府中,躲在青姝院里,又继续哭。
黎溯:“姝儿,你就当今日是一场游戏,输了就输了,下次我们肯定能拔得头筹。”
黎姝抹泪,“兄长,姝儿哭的不是赏花宴上的名次,姝儿哭的是,姝儿给家里丢人了。”
黎溯心疼坏了,“怎么会,姝儿,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黎姝摇头,十分委屈。
“兄长,姝儿今日……今日竟掉下水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我衣冠不整……”
“兄长……他们定会在背后议论姝儿,姝儿不想见人了,还不如死了算了了……”
黎姝跑出去,一头撞上一堵人墙。
她眼含热泪:“兄长……”
黎溯:“姝儿,你放心,今日之事,昭明公主已经交代清楚,不会有人议论。”
黎姝还是哭,“不一样,兄长,真的不一样。”
“大家心里虽然嘴上不说,可见到姝儿,他们肯定还是会想起,他们都记得!”
“如果他们真的能忘掉今日就好了,呜呜呜……”
黎溯揉揉黎姝的头发,轻言安慰。
“傻妹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只要大家不说出口,早晚都会忘记。”
“乖,好好睡一觉。”
黎溯离开青姝院之前,吩咐梅儿要好好照顾黎姝。
他得去若花院一趟。
若花院外没有门房,黎溯叩门。
不多时,黎若出来开门。
黎溯脸色阴沉。
“阿若,今日我都看到了。”
黎若坐在石椅上,双腿交叠,身子歪靠在石桌边,一边手肘撑在桌面,两指还捏着一杯茶,态度过于淡漠。
“兄长看到什么了?”
黎溯吸气吐气,吐气吸气,如此反复,呼吸逐渐粗重难平。
他说:“是你把姝儿和柳家小姐推入水中。”
黎若:“兄长有证据吗?”
黎溯:“我亲眼所见!”
黎若干脆承认,“对,是我干的。”
黎溯摇头,失望,“为什么?”
“她们上下嘴唇一碰,合伙陷害我,我不应该给她们一个教训吗?”
“不会的,阿若,你怎么总是胡思乱想?”
“有什么误会,你可以先跟兄长说,兄长帮你解决。”
“跟你说,你就会相信吗?”
黎若讥讽。
“兄长,有个词叫,有口难言。”
黎溯沉声:“阿若,你太自傲了!”
黎若的手腕朝下,杯中的茶水倾泻,零落四散。
“兄长在御查司当差,御查司是什么地方?”
“刑部的顶头上司,不受任何人管辖,只听命于皇上。”
“我记得兄长曾经说过,为皇上办事,需得尽心竭力,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哪怕是一滴水融入大海,你们也要找出那滴水。”
“后来,兄长看到地上有一摊水,兄长便命人连水带土的挖起来。”
“水和土混在一起,所有的东西,都是错的。”
黎若抬起头,双眼静静地看黎溯。
她的小脸消瘦,一直没养回来,似挽留不住的鲜花,逐渐凋零,彻底失掉光鲜亮丽的颜色。
她说:“今日,兄长和大家都认定我是一个偷盗小贼,不愿去翻,去找。”
“大家逼我交出我没有的东西,逼我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儿。”
“皇宫禁庭,兄长,你可有信任我,为我说过一句话?”
“兄长,阿若真的很想知道,害阿若不断背上污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上一世飘**几十年,她也没明白。
这句话,莫名刺得黎溯心痛,他甚至不敢和他最宠爱的妹妹对视。
阿若好像不是在问柳倩丢失的东西。
好像是,意有所指……
她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