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能放风筝的地方很多,为何偏要去若花院附近?”
黎溯的表情难得这么严肃。
黎姝的笑容僵在嘴边。
“兄长,你今日怎么了?”
“是不是七妹还在禁足,你担心侄儿们玩笑太开心,会让七妹心里不舒服?”
“兄长你别担心,七妹最是善解人意,绝对不会跟侄儿们计较。”
“等她的禁足解了,姝儿再找三兄给她扎个风筝,邀她一起玩儿,可好?”
黎溯不说话,黎姝再次笑起来,撒娇。
“兄长,你看侄儿们这么期待这么开心,我们不要扫他们的兴致了嘛。”
“姝儿。”
黎溯宠溺揉揉她的头发。
“今日听兄长一句,换个地方。”
等黎溯走远,几个孩子齐声问道。
“姑姑,现在怎么办?”
黎姝点点他们的鼻头,摇头晃脑,像狡黠的小狐狸。
“姑姑答应你们的事儿,什么时候食言?”
——
从入梦之术中醒来,黎若一直心神不宁。
她虽怨恨国公府的亲人不信任她,任由她蒙冤受屈。
可稚子无知,她也不忍心几个可爱的侄儿们受伤,还是赶紧回国公府看看,也好安心。
当她听到孩子的哭声和门外铁链开锁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个黎溯,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阿启,冲儿,我的孩子!”
万氏推开小厮,哭着跑向黎启和黎冲。
萧氏也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进院子。
“怎么回事儿?”
萧氏眼中怒意藏不住,问的是黎若。
孩子出事儿,不问带头的,反倒是质问她这个禁足的,简直可笑。
黎若面无表情。
“回母亲,不知。”
“你怎会不知?”
万氏跑到黎若面前,指着她的鼻子。
“风筝挂在树上,你为什么不帮孩子们取下来?”
“孩子们爬到树上,你为什么不在下面接住?”
“孩子们受伤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帮他们包扎?”
“你屋内的伤药,可多的是!”
万氏声声有力的质问,恨不得把黎若生吞活剥了。
大夫匆匆赶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刚回府的黎溯和黎瀚。
黎姝把受惊没受伤的三个孩子送回去并在旁安抚,没有出现。
黎启和黎冲不便移动,大夫只能在原地帮他们检查上药包扎。
几个婆子围住黎若,不让她乱走。
萧氏上前询问大夫。
“雷大夫,启儿和冲儿的情况如何了?”
满头大汗的雷则顾不上擦汗。
“国公夫人放心,情况算是稳住了,老夫定会尽力,确保两位公子痊愈。”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黎若的脸偏向一边。
“你就是个害人精,要是启儿和冲儿日后有什么事儿,我绝对饶不了你!”
万氏抬起发麻的手掌,还想继续。
回过神的黎若抓住万氏的手腕,把她甩开。
“二嫂,两个侄儿受伤,你不问问带他们在附近放风筝的人,你不问问不阻止他们爬墙爬树的人,反倒是对被禁锢自由的我又打又骂,是何道理?”
“你刚才打我一巴掌,我认了。”
“要是还有下次,别怪我不给诸位面子!”
“你放肆!”
萧氏怒不可遏。
“你离经叛道,频频犯下祸事,你还有理了?”
“来人,请家法!”
“母亲!”
黎溯连忙开口。
“今日之事,实属意外,怎能怪在阿若头上?”
阿若提醒过他,他也提醒过姝儿和几个孩子。
阿若出去的事儿,只有他知道。
孩子出事儿时,说不定阿若还没赶回来。
母亲正在气头上,他要是说出阿若溜出府一事,难保不会雪上加霜。
万氏抹着泪,“兄长你什么意思,是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分青红皂白无理取闹吗?”
“如果今日站在我这个位置的人是大嫂,兄长还会不会偏袒七妹?”
“今日之事,绝非阿若的错。”
黎溯反驳万氏。
“今早阿若特意提醒我,让我叮嘱孩子们不要靠近若花院。”
“怪我,没有派人在旁保护。”
万氏不依不饶。
“母亲您都听到了吧,七妹早就料到启儿和冲儿今日会受伤。”
“她视若无睹,她分明是在报复我们!”
黎若冷笑出声,“狗咬吕洞宾!”
“你们不就觉得,我是个没被砍头的杀人犯。”
“所有错事儿,都应我一力承担吗?”
黎若掏出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一只手掌摊开压在石桌上。
一刀下去,左手小指断了一截。
这一指,就当斩去对他们仅存的奢望,斩去对他们安危的“多管闲事”!
所有人惊惧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黎若眼中卷涌的疯狂和恨意。
当年她被抓走,在公堂上被用刑……
泪涌地看向他们这些亲人,也不曾露出这样的眼神。
不知为何,在场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心中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流逝。
他们想要抓住,却因太过飘渺,寻不到任何踪迹,更抓不住一点。
黎溯反应最快,用手帕紧紧包住黎若的伤口,大喊雷则。
“雷大夫,快给阿若治伤!”
雷则见过不少病人,像黎若这么疯的,还是第一次见,差点跟受惊的丫鬟一样,吓傻了。
“大……大公子,老夫虽从书上看到过,断骨缝合术,可老夫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伤者。”
“老夫实在是不敢用七小姐的手做赌注啊,还望国公夫人和大公子见谅。”
萧氏欲言又止,终是被黎溯抢先了话头。
“京城可有精通的大夫?”
“有。”
雷则立刻道。
“济缘堂的时大夫,她医术莫测,行医手法之罕见,我等医者一直参不透。”
“或许,她有法子为七小姐接断指。”
黎溯抱起黎若。
“阿若,你忍忍,兄长带你去看大夫。”
黎溯施展轻功,直接进入济缘堂后院。
时愔无言看一眼黎若,吩咐黎溯。
“把黎姑娘放在榻上,断指拿来,黎公子到门外候着。”
门关上,黎若问。
“时大夫似乎并不意外?”
时愔头也不抬。
“我是医者,什么样的伤没见过。”
“姑娘的刚烈,我也早已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