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愔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再看黎若,已经入睡。
黎若再醒来时,小手指已经成蝉蛹,疼痛还在。
她问。
“时大夫,似乎你每次给我治疗,我都是昏睡状态。”
“黎姑娘,这道伤疤已经足以警示你,不是吗?”
黎若愣了一瞬间,淡笑点头。
“我想在时大夫这里休息一会儿。”
“请便。”
“正好我有些话,需要提醒黎公子。”
时愔出门,顺手把门关上。
黎溯连黎若的衣角都没看到。
“时大夫,阿若情况如何了?”
时愔慢慢走到院子中间的石椅坐好。
“黎公子请坐。”
黎溯心中着急,像被蚂蚁啃食,哪里还有心情坐下。
偏偏长相清冷的时愔,目光同样清冷。
好像没有什么事儿,能让她泛起涟漪。
瞧见黎溯没有动作,她也没再开口,只是抬眸看他。
黎溯深吸一口气,刚坐下,一杯热茶推至他面前。
时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纤长的手指捏住杯身。
盛阳下,她整个人泛着光。
黎溯猜不透时愔拦着他的目的,盯着热茶思索一会儿,一饮而尽。
“时大夫,济缘堂的茶很香很好喝。”
“只是请恕在下今日失礼,无心好好品尝。”
时愔轻抿一口,嘴角微扬。
“看来黎公子还是有些关心黎姑娘。”
“时大夫这是何意?”
“黎小姐的身子,亏虚的很厉害。”
“再取一两碗血,黎国公府该为她找块风水宝地了。”
时愔执盏站起来,又给黎溯添一杯茶。
黎溯握着杯子的手一抖,半杯热茶洒出来,在手背上留下几处烧灼。
“她……她从未跟我们说过此事。”
“不是谁说话,都有人愿意相信,黎公子你说是吗?”
时愔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黎溯却感觉脸上羞愧。
“时大夫,阿若的情况,具体如何?”
“现在准备她的身后事,时间刚好来得及。”
黎溯心中一颤,脑子像被巨雷轰砸,晕晕乎乎。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黎溯一遍遍质问自己。
一年前他亲自接阿若出来,府中给她请了大夫,上好的药开了不少。
贴身伺候的丫鬟也说过,七小姐身上的伤,几乎痊愈,只是疤痕难消。
短短三日,他见阿若翻墙两次,扛着那么重的东西,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
怎么就会如时愔说的那么严重?
时愔把药方写好,挥挥手叫来一个伙计,让他去前堂抓药。
“话已至此,黎公子信与不信,皆在心中。”
“时大夫!”
黎溯着急叫住欲要离开的时愔。
“烦请时大夫,尽力医治阿若。”
挺直的腰背,朝时愔深深弯下去。
回去路上,黎若坐在马车另一边,掀开帘子,披在后脑,把头伸出去。
都有伤的两只手耷拉在窗框上,她安安静静看着京城热闹的街道。
黎溯只能看到黎若的背影,欲言又止。
兄妹俩终是一路无言的回到国公府。
刚走到若花院附近,就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心头,黎若疾跑进若花院,视线顿时豁然开朗,院子里空****。
万氏正在吩咐下人把砍下来的梨树劈成木块。
“都麻利点,天黑之前劈完,晒干之后,送去厨房当柴火。”
“这棵树害两位小公子受伤,这就是下场!”
黎若刚进来,万氏就看见了。
这话,是故意对她说的!
黎若愤愤的目光,盯紧了万氏。
她记得儿时,母亲抱着她坐在梨树下,说起怀双生子的事儿。
母亲说,她一直很喜欢梨花,怀双生子的时候更甚。
每日都要坐在梨树下望天,赏花,喝茶,特别惬意。
母亲肯定,肚子里一定有个是女孩,特别可爱,特别漂亮的女孩。
父亲和四位兄长更是亲自挑选,一起在若花院为她种下一棵梨树。
黎姝回来后,原本的若花院不再属于她,她也从国公府离开。
重新回来,这棵梨树跟她到了第二个若花院。
再次回来,这棵梨树,又跟着她移到了现在的若花院,国公府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黎若心知,没有母亲的点头,万氏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容不下她,更容不下一棵树!
万氏双手抱臂,眼中尽是得意的笑。
欣赏了一会儿黎若的无能之怒,她捂唇装模作样道。
“七妹,这棵树今日能伤了启儿和冲儿,难保明日不会伤了澈儿,茗儿和凡儿。”
“尤其是茗儿,水灵灵的小脸蛋儿上,要是一不小心留下那么一道划痕,你让她长大后可怎么办?”
“兄长,我说的对吧?”
五个孩子一起玩,凭什么只有她的孩子受伤了,黎溯的三个孩子身上连道划痕都没有?
万氏不仅怪黎若,她还怪黎溯!
“给我滚!”
黎若冲他们大吼。
“都给我滚出去!”
她眼中的泪,终是被风吹干。
下人们早已停下手中的活,像鹌鹑一样站在原地。
七小姐发脾气了。
可没有万夫人的点头,他们也不敢出去啊。
黎溯站在两人中间,用身子挡住万氏挑衅黎若的目光。
“阿若……”
黎若咬牙切齿,对黎溯道。
“你也给我滚!”
万氏得意地越过黎溯走过来。
“七妹……”
“阿若说的没听见吗?”
“都出去!”
黎溯虽为人谦和,当他摆出兄长的架势,还是很唬人。
万氏咬唇,不甘不愿地瞪一眼黎若,甩帕子离开。
几个下人齐力要把树抬走。
一把刀丢过去,从一个人的指缝穿过,直直钉入树干。
“放下!”
差一点,差一点就刺穿手了!
七小姐脾气阴晴不定,看来以后见到她,得绕着走。
黎溯被黎若推出院门,守在外面的两个门房照旧从外锁上门。
“为何还要锁着阿若?”
“回大公子,夫人未解七小姐的禁足。”
黎溯吩咐门房有事儿禀报他。
回到院中,没看到妻子戚氏的身影。
正要去孩子们的院子寻,她便回来了。
黎溯看到妻子眼中的疲惫,心疼地把她揽入怀中。
“你受累了,孩子们怎么样儿?”
戚氏摇头,“孩子们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事儿。”
“相公,我听说七妹的手……”
“二弟妹还让人把她院子里的树给砍了,七妹……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