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和夏岩他们一样。
没想到秦瑾言会把事情闹到这么多人面前。
毕竟他们这些人的思维逻辑一向如此,家丑不可外扬,很多事情都应该私下处理。
像秦瑾言这样的做法,就非常不体面。
可体面了一辈子的秦瑾言吃了太多闷亏,怎么可能还在乎这个?
最后,是夏岩先反应过来。
“秦瑾言,你折腾这么多人在这里,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张胜也反应过来了,梗着脖子叫嚣。
“是啊,夏总为了公司尽心尽力,我尊敬他跟股权有什么关系?”
“像他这样鞠躬尽瘁的老员工,值得全公司上下每一个人尊敬!你们说是不是?”
张胜转过头,似乎是想号召一些人响应他的话。
可那些高管们都是老狐狸,如今形势不明,自然不会说什么
至于员工……
连午休都被剥夺了,谁还有精力去管你?
于是,场面一片寂静。
张胜极度尴尬。
秦瑾言冷笑一声。
“怎么?这戏唱不下去了?”
“为公司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究竟是那些身处高位,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人,还是眼前这些连午休资格都被剥夺了的基层员工?”
秦瑾言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底下已经有人在暗暗叫好了。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当牛马?
谁愿意自己辛勤付出,最后收获的时候却被贴上别人的名字,强占功劳?
秦瑾言紧握着话筒,目光扫过夏岩等人。
“你们不是总好奇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办公室,去会议室说话吗?”
“我最后一次明确地告诉你们答案。”
“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该告诉坐在这里的人!”
“有些位置,也该换一换了!”
秦瑾言最后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夏岩已经费尽心机把局面搞得这么乱了,她索性让情况更乱一些!
破釜沉舟,谁怕谁?
果然,如果只是父女相争,某些人还能安稳看戏,可如果牵扯到自身利益,他们就坐不住了。
“秦董,你可能不了解。”
“这么多年,公司各项流程都已经很完善了,包括各种汇报层级之类的,大家都已经很习惯了。”
“这东西,它不能乱啊。”
听着这话,秦瑾言只想笑。
“习惯了?习惯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习惯被压榨?会有人习惯身处低位?会有人习惯被忽视?”
“你在说什么笑话!”
从开始到现在,秦瑾言的语气第一次带了毫不掩饰的怒意。
她厌恶这样的习惯!
所谓的习惯,根本不是被压榨者习惯,不是下位者习惯,不是被忽视的人习惯,而是那些吸血的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是那些无视他人付出的人……是他们在习惯!
秦瑾言往前走了几步。
越过那些高管,走到基层员工中去。
“大声告诉我,你们习惯吗?”
这一次,她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三个字。
“不!习!惯!”
是的,没有人会习惯。
很多时候,他们只是不得不。
他们只是没得选。
约定俗成的规则把他们困住了。
他们已经在委屈忍受了,现在居然还要他们说自己习惯,这不可笑吗?
下一步是什么?
是要他们甘之如饴,是要他们感恩戴德吗?
别说,还真是。
毕竟上辈子,秦瑾言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30岁时,女人都是这样过的,你现在还不习惯,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
40岁时,别光想着自己,也想想孩子和老公。再说了,谁家日子不是这样,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了?
50岁时,都半辈子过去了,你现在想起来闹?早干嘛去了?
60岁时候,还琢磨呢?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为什么要习惯?
凭什么要习惯?
又不是命贱!
秦瑾言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陌生的脸。
在今天之前,秦瑾言没有见过他们。
或者说,她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都是在底层挣扎,苦苦求生的人。
毕竟上辈子秦瑾言也是要打工的。
“这个家里,谁都不能吃干饭!”
这是陈翰舟对她说过的话。
上辈子,她按照夏岩的意思,即便考上了大学也对外说自愿放弃读书。
再加上后面又发生了照片的事情。
夏岩根本不可能安排她进秦氏。
对于夏岩而言,那也太丢人了。
于是,自从她跟陈翰舟结婚之后,夏岩就彻底不管她了。
用夏岩的话说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女人的命运,是由丈夫决定的。
只有高中学历的秦瑾言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又不能不工作。
于是只能尝试一些清洁工、服务员之类的活计。
相应的,工资收入也没那么高。
这也成了陈翰舟一直诟病她的点。
“你看人家媳妇,又能顾家又能挣钱,你再看看你,干啥啥不行!”
“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这样的话听多了,秦瑾言也就麻木了。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逐渐觉得。
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干过最轻松的活儿是收银员,虽然也累,但至少不用跑来跑去。
可陈翰舟偏偏看不得她稍微轻松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硬逼着她把这份工作辞了,让她换了个又脏又累的。
只为了多两百块。
秦瑾言后来也明白了。
陈翰舟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两百块。
他只是看不得她闲!
有的人就该高高在上。
有的人就该劳碌卑微。
他们都是这样想的,不仅仅是陈翰舟,还有……
秦瑾言转头,望向那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高官。
“连擦屁股的事情都要别人利用休息时间加班帮你们做……”
“你说,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领工资吗?领分红吗?”
秦瑾言已经不打算留任何情面了。
乱!
乱点好!
还要更乱一点!
秦瑾言朗声宣布。
“所有高管进入审计流程,无论审计结果如何,后期集团内部将进行职级和薪资大洗牌。”
“不接受的,按照辞退处理,依法给予赔偿。”
“另外,一会儿我会在每个部门随机选择三个代表到我办公室,跟我汇报你们今天中午加班在忙的是什么事情。”
“最后,每个人都可以写出你们这半年对公司的贡献,这不是做样子、走流程的总结,而会直接跟你们接下来的职级和薪资直接挂钩。”
“有的位置,既然空出来了,就该让更有能力的人坐上去。”
秦瑾言走到张胜的面前。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这些人能跟我分庭抗礼?”
“的确,之前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而你们已经在秦氏经营了很多年。”
“可现在我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我的身后有秦氏成千上万员工,他们才是秦氏的基石,至于你们……离了秦氏,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秦瑾言看向神色各异的几位高管。
“有能力的,我肯定欢迎,但请你们拿出数据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没能力的……我说过,眼下我开放股权回收,希望你们能珍惜这个机会。”
接着,秦瑾言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挨个部门,挑了三个桌子上文件最多的人,连带着审计的负责人一起拉进大会议室。
眼下既然都抓到现行了,处理起来不是更简单吗?
如果说之前秦瑾言还不是很有信心员工都会帮自己,可现在……
谁又不想往上爬呢?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单薄的。
夏岩当初的做法也不算有错。
人在社会上,总归要找到利益共同体。
区别无非是,夏岩选择的利益共同体是那些跟他一样身处高处,却尸位素餐的人。
而秦瑾言选择的利益共同体,是千千万万个真正为秦氏创造价值的人。
下午的时间,秦瑾言都留在公司。
有她坐镇,再加上中午宣布的各项措施,事情进展得简直不要太顺利。
唯一让秦瑾言觉得意外的是,还没等到下班,就有人来敲她办公室的门了。
“秦董,有时间吗?”
秦瑾言看着站在门口,探进来一个头的男人。
这个人,他倒是没什么印象。
至于对方问的有时间吗……
她也没有直接回复。
果然,两秒过后,男人笑着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就是您说的那个股权回收的事情,我想跟您聊聊。”
秦瑾言起身。
“这个时间,当然是有的。”
秦瑾言望向阿威。
“你跟着我一起。”
陆之渊早就叮嘱过,即便秦瑾言不说,阿威也不会让秦瑾言除了上厕所和睡觉之外,任何时间独处。
睡觉都在一个大房子里,倒也不用担心。
至于上厕所……
坦白说,陆之渊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再找一个女保镖了。
三人进到隔壁的小会议室。
男人率先自我介绍。
“我叫李晨光,您可能不太记得我,我一般开会都坐在最后。”
秦瑾言点了点头。
坐在最后,意味着手中的股权最少。
但没关系,苍蝇再小也是肉,她不介意。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接下来的话。
“是这样的,秦董。”
“按理来说,我不太经得起查,这些股权我是应该直接还给您,免一场牢狱之灾的。”
“但我还是想变现,卖给您。”
“因为我手里的信息比股权更值钱。”
“有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