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渊把手机交给秦瑾言。
秦瑾言不明白陆之渊这个举动的意义。
她问了问题,陆之渊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手机给她?
手机上有什么吗?
秦瑾言带着疑惑接过手机,赫然发现一个陌生号码给陆之渊发来了一长串的文字。
【秦瑾言是我老婆,跟了我很久。说到底,就是个二手货!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跟你讲讲她……】
秦瑾言只看了一眼开头,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这是陈瀚舟。”
秦瑾言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陈瀚舟列举了很多关于秦瑾言的细节和习惯,用那些东西来佐证自己说的话。
“这条消息,我只看了个开头。”
陆之渊低着头。
短信是他在刚下车,进门前收到的。
他没有说谎,因为短信提示会自动显示前面一排的文字。
所以他的确看到了,但也只是看了个开头,甚至可能比秦瑾言看的内容还要少。
因为他比秦瑾言还要更快猜出来——
这是陈瀚舟发来的。
陆之渊看着面前的秦瑾言,他很想上前去安慰秦瑾言,可……
他,也有嘴笨的时候。
秦瑾言现在情绪波动很大,陆之渊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再刺激到她。
因而,他只是把倒好的温水,往秦瑾言面前推了推。
“你没有做错什么,陈瀚舟是污点。”
“这种玩意沾上谁,谁都恶心。”
陆之渊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很无力。
因为秦瑾言的状态,并没有好一点。
其实陆之渊也想过,要不然就瞒下来?
可他又怕陈瀚舟去找秦瑾言,秦瑾言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更大的伤害。
现在,至少还有他一起面对。
秦瑾言一直低着头,双眼紧闭。
她在努力深呼吸。
可不管深呼吸多少遍,她依旧无法恢复平静。
过去那些细细密密的日常犹如黑暗又黏稠的沥青,粘黏着她。
她拔也拔不掉,甩也甩不干净。
她感觉自己好累。
那是一种绝望感混杂着窒息感。
她不希望陆之渊看到这些。
为什么是陆之渊?
陆之渊是很好的人,是自己的伙伴,是自己信赖的人。
可现在……
他看到了自己这么不堪的一幕。
对!
这在秦瑾言看来,比那些照片还要令人恶心。
照片是假的,她是被诬陷的。
可就像陆之渊说的。
陈瀚舟是污点。
偏偏不幸,被自己沾上过。
陆之渊也没想过秦瑾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一时之间,镇定如陆之渊也慌了神。
“秦瑾言,看着我。”
陆之渊上前两步,单膝跪在秦瑾言面前。
伸了伸手,却又不敢触碰。
“秦瑾言,是我,陆之渊。”
“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
“记得我刚才说的吗?那就是一个点而已,我们已经站在新的点上了,那些脏污,已经被擦去了。”
陆之渊的声音很轻柔。
他就那么跪在秦瑾言脚边,小心翼翼地仰视着秦瑾言。
“你不要怕,我在。”
“只有我。”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是安全的。”
此刻的秦瑾言,与其说是不敢睁开眼,不如说是无法睁开眼。
泪水连成串地滑落。
她听到了陆之渊的话。
就连她自己也在对自己说。
没什么的,不至于的。
那么多事情都经历过来了,这不算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失控……
明明只是一些细节,明明只是一些日常。
不应该啊。
可那些跟陈瀚舟相处的日常点滴此刻在她的脑海中无比具象且清晰地展现,让她下意识反胃。
在无数次的努力之后,秦瑾言终于睁开眼。
还不等她看清面前的陆之渊,她便冲向洗手间。
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陆之渊看着洗手间紧闭的大门,胸口一阵刺痛。
即便知道再多的道理,陆之渊此刻还是后悔了。
他见不得秦瑾言这样。
他心疼。
陆之渊也明白,秦瑾言最后那个关门的动作。
他懂,秦瑾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所以陆之渊也没有敲门。
他就那么坐在洗手间门外的地板上,一声不吭地等待着。
洗手间里面传来水流声,然后又是呛咳的声音。
陆之渊双手攥成拳,青筋暴起。
最后也只是轻叹一声。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
谁都没有说话。
陆之渊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坐了多久,久到他身体感觉都有些僵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终于开了。
“对不起。”
陆之渊怎么也没想到,秦瑾言对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三个字。
秦瑾言站在陆之渊的面前,伸出手。
她要拉他起来。
陆之渊拉住秦瑾言的手,借力,站起。
秦瑾言的手指很冰,应该是刚才用冷水冲洗过的缘故。
秦瑾言苦笑一声。
“我跟陈翰舟的过去的确很复杂,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只是目前的情况……好像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陆之渊摇了摇头。
“是我的错,我太莽撞了。”
秦瑾言往客厅走去,语气很轻。
“吓到你了吧?是不是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
秦瑾言还想说什么,陆之渊却突然冲到她面前,神色郑重地说道。
“我本来想说我不介意,可仔细想想,有什么值得介意的呢?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秦瑾言打断,反问。
“如果我跟陈翰舟结过婚吗?”
陆之渊:“也没问题。”
陆之渊没有一丝犹豫,立马给出了答案。
他甚至没有思考,眼前的秦瑾言怎么可能跟陈翰舟结婚?两个人虽然都已经成年,但也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陆之渊有些焦急地望着秦瑾言,复述道。
“跟他结婚也没有关系。”
“真的,结婚也没有关系——”
这一刻的陆之渊,神色甚至有些卑微可怜。
秦瑾言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神色会出现在陆之渊的脸上。
这不该的。
陆之渊不该是这样的。
可偏偏……
“陆之渊,我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秦瑾言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陆之渊苦笑一声,回答道。
“你希望是什么都可以。”
“我只希望,我能在你身边。”
他不在乎那些虚的,他只要能够看见她。
能看见,就够了。
秦瑾言看着面前的陆之渊,突然有些不理解。
她不理解陆之渊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的……执着。
秦瑾言伸出手。
手指虚虚划过,勾勒出陆之渊的脸庞。
“陆之渊,我是不是见过你?”
陆之渊终于等到她问出这个问题了。
“我的母亲很爱我的父亲陆穹,在她的观念中,爱一个人就是要从一而终的,她对于婚姻的选择很慎重,可有的时候慎重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时间会改变一切。”
“我常听母亲说,陆穹追求她的时候有多么炽烈。”
“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母亲没有答应,但陆穹也没有放弃,基本上你能想到的所有浪漫招数,陆穹都用过。”
“到最后,她成了陆穹的第一任夫人,也是最后一任夫人。”
这是秦瑾言第一次听陆之渊提起他家里的事情。
从陆柯出现的时候,秦瑾言就已经察觉到了陆之渊家境的不同,可现在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秦瑾言还是有些惊讶。
陆之渊坐在秦瑾言的对面,客厅昏黄的灯光打下来,席卷着陈旧的回忆。
“你知道爱一个人,爱到发了疯是什么样吗?”
陆之渊皱眉,似乎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那样太过浓烈的感情。
“她——”
陆之渊感觉嗓子有些干,又调整了好几下,才接着说道。
“她是真的疯了,我不是在用夸张的手法,而是医生的诊断,你——你能懂吗?”
秦瑾言第一次知道,陆之渊也有表达不顺畅的时候。
或许是那些回忆太痛苦,痛苦到情绪控制力强大如陆之渊,也没有办法平静地说出。
“爱到发疯……所以,她做了什么极端的事情吗?”
秦瑾言试图理解陆之渊想要表达的内容。
“不,或许我不应该先说这个。”
陆之渊仰着头。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很乱。
太多细碎的回忆,每一处都格外锋利。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些利刃埋在记忆深处,现在突然拽出来,他痛得无法正常思考。
“我应该先说,她为什么疯。”
“其实这个我觉得你见到陆柯就能猜到,陆穹他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他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倾尽所有,但是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了。”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会说,我母亲是他最爱的那个,但却不能是他唯一爱的那个。”
“因为是最爱,所以他给了我母亲其他女人都得不到的婚姻,那本结婚证,但……也就是这样了。”
这一点,秦瑾言也大概猜到了。
真正令她没想到的,是陆之渊接下来的话。
“她第一次发现陆穹在外面有女人时是很愤怒的,她砸了家里能砸的一切,对着陆穹破口大骂,说陆穹是负心汉。”
“可那是陆穹啊,一个久居高位的人。他就连渣男道歉,痛哭流涕的过程都没有。”
陆之渊到现在都记得,陆穹说的那句话。
“我可以跟你保证,陆夫人只有一个。”
“你要学会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