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尘的尾刺扫过金属闸门，剧烈的蜂鸣声骤然撕裂死寂。
十七盏猩红的警示灯在廊道顶部亮起，照出墙体内密密麻麻的六边形蜂巢。
休眠舱盖弹开的瞬间，他看清了那些里面存在的真容——拇指大小的合金躯体上布满倒刺，复眼是两粒幽蓝的量子芯片，振翅声像是千万把手术刀在玻璃上刮擦。
机械蜂！
不，准确地说是机械蜂群！
“闭眼！”他揽住女孩翻滚到墙角，超声波从喉结迸发。
声波在金属墙面折射成网状，却只在蜂群表面激起涟漪。
蜂翼的震颤频率突然改变，精准抵消了他的攻击波段。
“它们……在学你！”女孩的量子眼蓝光暴涨，穿透三只机械蜂的胸腔，“核心在西北角！那个银白色的…是蜂后！”
顾潇尘的蝠翼鳞甲应声炸起。
他迎着蜂群弹射而出，尾刺在墙面刮出刺目火星。
但蜂群的反应比他更快——三只工蜂突然脱离阵列，用尾针在合金墙面上蚀刻出诡异的纹路。
当第六次扑空时，他终于看清那些纹路是地理坐标：
北纬69°东经118°
深冬永夜之地
蜂后的复眼在此刻转向他。
那对量子芯片中流转的数据流，竟与林雪实验室的主机屏幕如出一辙。
顾潇尘的声带突然**，喉咙里泛出金属锈味——蜂群在同步他的攻击模式，甚至预判了下一个闪避角度。
“用这个！”女孩抛来的电磁脉冲手雷在空中炸开。
这丫头不知哪里来的武器储备，正如她的突然出现。
蜂群矩阵出现0.3秒的迟滞，顾潇尘的獠牙趁机刺入蜂后胸腔。
吞噬比想象中更痛苦。
蜂后的量子芯片在胃袋里沸腾，每一块记忆碎片都是林雪的操作日志：
【09:47】植入蜂群学习模块
【13:15】将C-X97声波数据录入对抗程序
【16:03】在蜂后核心植入加密坐标
当视网膜上浮现【群体操控激活】的提示时，顾潇尘的左眼已变成机械复眼结构。三只被他控制的工蜂突然调转方向，尾针在墙面的坐标下方刻出新的信息：
地下700米
胚胎冷冻库
“妈妈的声音……”女孩突然按住其中一只工蜂。
那机械蜂的腹腔内传来断续的音频，经过量子眼解析后，竟是林雪嘶哑的呼喊：
“阻止婚礼……冷冻库……密码是……”
爆炸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话。
未被控制的蜂群突然集体自毁，飞溅的量子芯片在墙面烧灼出焦痕。
顾潇尘拽起女孩冲向通风管时，瞥见最后一块完好的芯片上，映出林雪被锁在液氮舱内的残影。
她的婚戒正在舱门上磕出摩斯密码：
SOS
X-98存活
……
被浓密辐射云吞噬的点点月光下，顾潇尘的蝠翼正在掠离第七研究所的庞大废墟。
吞噬的蜂后芯片仍在胃袋里抽搐，释放着针扎般的刺痛——每当他的飞行轨迹偏离北纬69°方向，这种刺痛就会加剧，仿佛有根无形的缰绳勒在基因链上。
婚礼，这个让得顾潇尘自内心深处极度恐惧的词汇，似乎代表着某种绝对危险的事物。
别说阻止了，他连靠近都不敢再靠近。
所以，他不想再按照仿佛早已设置好一切的既定指引去行动，那样的他，仿佛一个傀儡。
记忆的逐渐苏醒，让他非常抗拒这种被动。
整个实验基地，有着各种各样的变异体，但……在顾潇尘此刻的眼中，在它们的背后都被一个人的阴影笼罩，那就是无处不在的林雪。
自始至终，顾潇尘面对的，都是她，即便是此刻与他结伴的女孩。
之前看到的摩斯密码“SOS，X-98存活”中的X-98，恐怕指代的就是女孩。
在这充满异化的地方，他和女孩，是唯二有着自主意识的个体。
他不能再深入，他要离开，不然的话，某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们必然走向最为悲惨的未来，坠入痛苦至极的深渊。
一路的冒险之上，或直接或间接有几次接收到林雪的警告，不要相信所谓的系统。
不知为何，他对此发自内心地赞同，仿佛一种本能。
但与此同时，林雪……就可信吗？
回想遭遇的这一切，顾潇尘呈否认态度，或许，林雪也不能相信她自己。
基于以上种种，他做出了实践。
而出乎意料的，他竟是没有再受到丝毫阻隔。
那些变异体设置，似乎只有在他遵循着指引一路“闯关”时，才会触发暴动，给他送“经验”和“道具掉落”，就像是在打造某种兵器的生产线。
越是如此，顾潇尘就越发庆幸和坚持自己的决定。
在越发坚定的离去之心下，也潜藏涌动着莫名的眷恋，但看那一座座废墟在视野中逐渐缩小，这种情绪便是越发浓郁。
那种眷恋，是对这片基地，更是对林雪。
有朝一日，我还会回来的！
等我找到了自己！
确认自己不会再迷失！
他于心中这般发誓。
劲风吹拂着他和怀中的女孩，朝着未知的方向行进。
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只要离开这里……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和女孩并未看到的，随着他们的逐渐远去，身影掠过早已被冰雪破坏不堪的重重防护网——基地最边缘时，在废墟的最深处，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色向日突然裂开了花盘，一道全息投影弹出：
林雪，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正将一支装有量子血的注射器递给某个穿防化服的男人。
如果顾潇尘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认出那就是他自己，那是他身为人类时的模样。
“第七阶段实验开始。”投影里的林雪按下注射器，“C-X97与X-98对照组的量子纠缠将验证……”
随着顾潇尘和女孩的更加远去，投影似乎开始能量不足，忽闪忽灭，断断续续地呈现出画面。
“自主选择……亦是实验变量，允许对照组……离开……
“实验体脱离观测范围，耐心等待它们的归来，这是必然，亦是宿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投影忽然稳定下来，林雪坚定而有穿透力的目光仿佛可以实时锁定顾潇尘和女孩一般，缓缓移动着。
而在某一刻，投影骤然溃散，那朵黑色向日葵，也骤然萎缩，化为纳米级的粉碎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