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些，更远些……
这是顾潇尘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要远离那为他设立的楚门世界。
纵然，他更可能来到一个更大的“囚笼”。
逃亡之路上，是那样的单调，一望无际的白色，整个世界都被冰雪覆盖，极致的冰寒是最为突出的主调。
他们仿佛在原地打转，所见都是那样的相似。
唯有顾潇尘体内的那枚追踪器，从暴躁般的警告颤鸣，到认命般的沉寂，告诉他，他们已经距离那片实验基地相当遥远了。
带着女孩，他无视了【警告！储存能量不足】的血色频繁提示，直到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跌落一处冰原之上。
依稀间，他似乎看到了冰雪覆盖下的“钢铁巨兽”，以及女孩在耳边的轻声呢喃，“大哥哥，睡吧，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是顾潇尘在这冰雪世界中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清醒过来的顾潇尘蝠翼张开之时，女孩正将掌心贴在冰封的钢架上。
【临界饥渴状态】【建议立即摄入高能物质】
血色的警告，已然被他完全忽视。
还用你提示？！
我的肚子都已经饿瘪了！
女孩的量子眼泛起涟漪状蓝光，细密的数字流在虹膜上跳跃：“地下七层有热源波动，温度比周边高12.7℃，但辐射值反而……”
“反而低得反常。”顾潇尘接过话头，利爪刮去钢架表面的冰壳。
变异后的声带让他的嗓音沙哑如金属摩擦，却可以在女孩未说完时精准补全数据。
尽管相处时日很是短暂，但他们却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她是他的量子计算机，他是她的血肉盔甲。
钢架突然震颤，冰棱如匕首般坠落。
“小心！”顾潇尘本能地张开蝠翼罩住女孩，冰刃在鳞甲上撞出清脆的爆响。
女孩的呼吸扫过他锁骨处的Ω烙印，温热中带着薄荷味的机械冷香——那是她独有的气味，实验室培养舱里带出来的、不属于这个腐烂世界的洁净。
“谢谢大哥哥。”女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他翅膜上的鳞甲，根本不惧其锋利。
她的触碰总是这样，带着实验室器械般的精确与疏离，却能让变异细胞都为之战栗。
“我们去第七层，大哥哥可以吃得饱饱的。”女孩坚定地说着，又轻抚顾潇尘的肚腹。
“嗯。”顾潇尘轻轻点头，然后走在前方，一路拆冰而下。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兽的复杂骨骼之中，钢铁架构繁杂而有序。
除了顾潇尘的破冰声响和两人前后交替的轻微脚步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是那样的寂静，风雪已经阻挡在重重寒冰钢架之外。
终于来到了第七层，两人看到了波动的热源，那是一个巨大的储油罐。
嗡嗡——
突然，钻机义肢凿击冰面的声响打断了这片世界的寂静。
“已经很久没有生人来光顾了。”嘶哑而阴恻恻的苍老男声随后响起。
顾潇尘将女孩护挡在身后，严阵以待地看向储油罐，声音便是从其中发出的。
很快，一道身影显现。
那是一个略显佝偻的消瘦身影，灰色的工作服，出奇的干净，但仍是掩盖不住其陈旧的材质，头顶是严重掉色的烂黄色安全帽。
看其装扮，似乎是工人的领队。
老矿头从储油罐阴影中走出时，女孩的量子眼瞬间完成扫描：
53岁男性，右腿为K-7型采矿义肢，胸腔有三处旧弹片，喉部声带严重灼伤。
这些数据在她瞳孔上滚动的刹那，老人已经举起缠满菌丝绷带的霰弹枪。
“带着你的小玩具滚出去！”老矿头的咆哮混着血沫，“第七层的东西不是你们能……”
小玩具？
显然，蝙蝠模样的顾潇尘被当成了女孩的宠物。
对方已经展露出了攻击性，顾潇尘也不会仁慈。
纵然能量几近枯竭，但对付面前的敌人，似乎也是小菜一碟。
顾潇尘的蝠翼掀起风雪。
在老人扣动扳机前，他的尾刺已缠住枪管。
这个动作让女孩的量子眼骤然收缩——她看到枪膛里填装的不是子弹，而是浸泡在黑色粘液中的婴儿牙齿。
“他在害怕。”女孩突然开口，手指轻点太阳穴，“恐惧值达到临界点时，他的杏仁核会释放……”
“别说那些术语。”顾潇尘无奈地叹气，尾刺却温柔地卷走她发间的冰渣。
记忆只是少许恢复的他根本不懂杏仁核是什么。
当然，熟悉的本能告诉他，这和大脑有关。
曾经的他，对于这个领域，好似熟稔得很。
未等冲突继续爆发，钢架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
流浪儿小苔就是在这声尖啸中从输油管道爬出来的。
十二岁的女孩裹着菌丝编织的防护服，掌心托着的荧光蘑菇突然爆开：“钢架要裂了！爷爷快跑！”
预言应验的速度超乎想象。
0.3秒！
冰层下的钢架突然震颤，裂缝中喷出沥青状粘液。
顾潇尘在冰层塌陷的瞬间揽住女孩的腰，蝠翼怒张成盾牌。
他能感觉到她后颈的汗毛擦过自己下颌，能听到她胸腔里那颗半机械心脏突然加速——那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兴奋。
老矿头则被溅射的粘液糊住义肢关节。
他咒骂着掏出雷管，炸开的冲击波掀翻三座储油罐，黑色菌丝如潮水般从裂口涌出。
“你他妈疯了？！”顾潇尘的蝠翼卷起女孩跃上钢架。
对方失智的举动，让他下意识地爆了粗口。
“九点钟方向，输油管承重系数最高。”女孩的指尖在他胸口画坐标，冷静得像在操作台输入指令。
不再理会那个老疯子，顾潇尘带着女孩再次逃亡。
那些黑色菌丝虽然不如基地里的那般可怕，但若是沾染上了，也是个麻烦。
果然，逃到了这里，也安宁不了。
整个世界都已经扭曲。
区别只在于，被林雪阴影覆盖的程度小上许多，至少到现在，他还没发现。
他们撞碎了冰墙，**进主控室。
之前穿着菌丝防护服的女孩小苔，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戒地看着他们。
在她的认知当中，他们方才还在和好心收留她的爷爷起着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