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霞和汪卓澜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相对着吃了起来。
邹霞似乎还不着急步入正题,继续和她拉家常。
“刚生完孩子正是容易饿的时候,我生完孩子那会儿,恨不得一天吃八顿。”
汪卓澜笑了笑,“我也很能吃。”
“你女儿还没满月,你离开这么长时间,能行吗?”
“她喝奶粉的,有我姐照顾着,没问题。”
“当了妈妈的人,都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孩子。我查了之前的记录,在医院的时候,你和冯家人打架之前把孩子推到了门外,你很爱你的孩子,对吧?”
汪卓澜点了点头,“是。”
“可孩子有个这么差劲的父亲,你也一定很恨冯光斌吧?”
汪卓澜搅拌面条的动作一滞,微微抿了抿唇。
其实从邹霞进来开始,汪卓澜就知道审讯还要继续,只不过换了一种风格。
在审讯时,给水给烟给吃的,聊童年聊情伤聊孩子,都是一种攻心的手段。看似春风拂面,目的则是水滴石穿。
一般人很容易在这种攻势下卸下防备放弃抵抗,尤其是像汪卓澜这样刚刚经历过高压审讯的,在面对温柔攻势时,很容易溃不成军。
但汪卓澜并非普通人,这些招数她也知道,这些手段她也用过。对方一抬手,她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汪卓澜搅拌了几下方便面,抬眸看向邹霞,“邹队长,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和你老公结婚多久了?吵过架吗?”
邹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结婚十二年,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气盛,前两年我们就是在吵架中度过来。后面也吵,但是少了。近两年完全不吵了,因为两年前他因公牺牲了。”
汪卓澜眼中闪过一丝哀痛,“抱歉。”
邹霞摇了摇头,“没事,干我们这行的,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连我家孩子都有。你问了我问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汪卓澜深吸一口气,“你刚才问我恨不恨冯光斌,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你经历过婚姻,你也知道,夫妻难免会吵架的。我和他结婚时间短,还在磨合期,吵架打架时有发生。人家说,世界上再恩爱的夫妻,也会有掐死对方的冲动,何况我和冯光斌呢?我有时候会恨他,但他是孩子的爸爸,我也只能忍着。”
“但你会报复他?”
汪卓澜坚定的摇了摇头,“想过,但没做过,不敢。”
邹霞不信,“在医院那次,你不是很敢吗?”
汪卓澜摇头,“那时候我刚刚死而复生,身上还在流血,只剩半条命。听见他想弄死我,情绪很激动,只想着和他同归于尽,乱打一气,老实人逼急了,也就那样,和他们拼了个两败俱伤。”
“这次的事,真的和你没关系?”
“是的,和我没关系。”
邹霞沉默着翻了翻手中的笔录,“那请你把事情经过再详细的说一遍。”
汪卓澜按照之前交代的,差不多又说了一遍。
邹霞一边吃面一边听着,貌似漫不经心的问:“他被烫之前,你在干什么?”
汪卓澜知道,这又是一种审讯方法。把某件事情抽出来提问,如果她是编的,就会露出破绽。
因为人们都是按照顺序编故事背谎言,但谎言毕竟是谎言,一旦顺序被打乱,没发生过的事,要你倒着说出来,很容易混乱。
但还是那句话,汪卓澜本就不是普通人。
“他被烫之前,孩子醒了,我在给孩子冲奶粉,喂奶。”
邹霞接连发问,汪卓澜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一个小时后,邹霞心情复杂的走出审讯室,她带着笔录去找经手过上次医院事件的老警官。
“又是孙文馨?”
“您对她印象很深?”
“没错,感觉……是个狠人。”
老警官仔细看了下笔录,“从她的陈述看,没什么问题。”
邹霞叹了口气,“没错,她的证词和证物都能对得上。那个扎入冯光斌脚的钉子是在一个破凳子上,凳子是在地上摆放着的,按照她的说法,冯光斌喝醉了自己踩进去,也合情合理。凳子上有一对冯光斌抓握的指纹,冯光斌的说法是她要他自己把凳子拔下来,他才接触的凳子,这听起来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做?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扎了脚,拔出来而产生的指纹。”
老警官点了点头,“还有其他证物吗?”
“烟头上没有指纹,绳子上没有血迹,可能那条绳子不是捆绑冯光斌的那条,也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捆绑冯光斌的绳子。目前,没有关键性证物指向孙文馨。冯光斌提到的钢针、砂纸、手套,全都没找到。他还提到孙文馨给他的父母喝了安眠药,不过搜证的时候杯子已经被洗过了,什么都验不到。”
“这点孙文馨怎么解释?”
“她说这只是她早上的日常劳动,早起把冯光斌父母的洗脚水倒掉,顺便把杯子洗了。另外冯光斌的父亲感冒了,这两天都睡得沉。他母亲起得也经常起很晚,根本不是什么安眠药的原因,她手里就没有安眠药。”
老警官大脑飞速的转动着,指节敲了敲桌面,“冯光斌的笔录提到,她的安眠药是从医院偷来的,或许可以查问下医院那边。”
“我查了。”邹霞疲惫的按揉着太阳穴,“医院那边说没有安眠药丢失的记录,甚至孙文馨住院时,医院里根本没有什么患了躁郁症的老头老太太。”
老警官想了想,“那这么说,冯光斌的证词有多处不合理不可信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位不诚实不可信的证人。孙文馨的证词没有破绽,证物也不能指向她,你还在怀疑什么呢?”
邹霞沉默片刻,忽道:“感觉不对劲,很邪。我有一种直觉,她能看透我,仿佛我做什么她都不意外一样。她对答如流见招拆招,太灵敏了,不像正常人的反应。当然也可能她天性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
“不,”老警官笃定的告诉她,“不是,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
邹霞深吸一口气,“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帮我们得知真相,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审讯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汪卓澜伏在桌上,睡得十分踏实。
“孙文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