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车子停了有十多分钟,不见人下来。
车内,男人侧着身,一手撑在中控台,扭头注视着在副驾驶睡熟的人。
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来过几次了,却又还是放下,反反复复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触碰那张白净娇嫩的脸。
眉宇间尽是隐忍,脑子里也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想亲她。
不能亲!
别看平日里撩她撩得勤,不过都是为了让她放松些,不总那般紧绷绷的过日子。
真正想对她做些什么时,又觉得她如同捧在手里的稀世珍宝,不舍得她委屈半分。
最终,理智战胜。
他决定出去让自己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下车前,瞄到她额头有细微的汗渍。
他又撤回身来,想要将之前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往下拉一拉。
还没动,人醒了。
叶望舒缓缓睁开双眼,眸色中还带着分外的柔软。
看着放大在眼前的面孔,她怔了怔,又看了看他还停在她胸前的两只手,似乎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沈先生,你趁人之危?”
他抿唇薄笑,没否认。
“不是都求婚成功了,就当奖励下?”
一阵沉默,小姑娘眼底蕴起薄怒,“沈星怀,你无耻!”
他淡笑着,并未否认,反而哄着赔礼,“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行不行?”
“你发誓?”
他举起双手,“我发誓!”
见他态度端正,叶望舒没打算再跟他计较,嗔他一眼扭头看看外面,才发觉已经到医院了。
原本是打算去探望李木,可真到了这里,她又退缩了。
沈星怀见她纤纤十指搭在车窗上,单薄的背影像是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悲戚。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是来看李木的?外面冷,你在车里坐会,我帮你上去?”
他突然开口,叶望舒肩膀一抖,有惊喜亦有心酸。
“那麻烦你跑一趟吧!”
他开门下车。
大约去了半小时他就回来了,却不上车,而是绕过来开了她那一侧的车门。
“走,带你去见个人。”
“你医院还有朋友?”
叶望舒仰头问着。
男人不应,牵了她往对面的一栋楼去,刚一进门,就被浓烈的中药气息笼罩住。
她便猜到,他是要带自己来看中医了。
甩了他的手想往回走,却被他眼疾手快地锁住。
“听话,又不扎针。”
小姑娘被他牵着站在那里,清浅双眸蕴出一丝倔强,他便又低下身来哄:
“这也是我爷爷下达的命令,他老人家着急抱重孙了。”
叶望舒这才抬起头来看他,还没开口,细腻瓷白的肌肤先粉了一圈。
“谁说要给你生孩子?”
“不生不生,但好歹,咱也走个形势,好让我交差!”
半哄半劝,她好歹是答应进去诊上一脉。
她自己也知道,这些年在国外把自个儿身子折腾的够呛。
一通诊断下来,老医师皱眉又摇头,看一眼她,叹一声气。
“小姑娘家家,身子虚得能赶上我家八十岁老母。”
虽说夸张,但也贴切。
沈星怀立在一旁,双手抱了垂在面前,不知何时,脸已经沉下来。
亏的是今儿拉了她过来,不然她打算硬熬到什么时候?
去抓药的时候,他走在前头,长身玉立大步飞跃,走出一身不可侵犯的领导感。
叶望舒跟在后面,一路小跑都跟不上,她看着他这样子的背影乱猜。
是生气了么?
自己都乖乖跟着来检查了,哪里招惹到他?
拿完药上车,他依旧一言不发,发动车子的间隙递了瓶水过来,瓶盖是拧开的,但没看她。
叶望舒接过去,没喝。
不敢喝。
“你在生气?”
她偏着脑袋问出来。
车子原本已经发着,挂着的档位又退回去,两手搭在方向盘上。
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男人似乎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疗愈。
他转过身来,欠着身子摸她的脑袋,方才沉静的黑眸再看向她,已是温柔缱绻一片。
“已经不气了……不过能不能答应我,好好把药吃完,以后也万不能再折腾自己的身子。”
原来是为了这个。
叶望舒被他认真的语气弄笑了,扭过头去看他,想说的话又欲言又止。
方才她在车里想了许多。
到后来就想不通了。
她总觉得,沈星怀对她的好,有些过头。
一个人,总不可能不带任何理由地对另外一个人好吧?
要说有诈,她想不出他能在她身上诈出什么。
要说没诈,又确实好得无可挑剔,除了有时候有些闷骚以外。
当初结婚,他说过自己需要的仅仅是个不会在凌晨查岗的妻子人选。
OK她做到了,那他呢?
一步一步,她眼睁睁看着他有越陷越深的迹象。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
叶望舒觉得,他一定是将她当成了梦里那个“糖糖”的替身。
沿着这个思路往下,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就都有理有据了。
对于这个设想,叶望舒十分能接受,但令她担心的是,他入戏太深。
她觉得很有必要找个机会,给他敲敲警钟。
当他提出要去沈家老宅吃饭,顺带着向老爷子交差时,叶望舒也没拒绝。
总归是人家的儿媳妇,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了。
去到沈家,饭菜已经摆上桌,两位长辈在厅里候着他们。
叶望舒收住了往日的乖张开口叫人。
沈盈盈跟沈常明都不在,却有位陌生的面孔。
是个很显年轻的女生,穿蓝白相间的水手领衬衫,下身是藏青褶皱短裙,乌黑的长发用蝴蝶结束在身后。
她绞着双手,眼神怔怔落在沈星怀身上,喊了一声星怀哥哥。
话音落下,脸也跟着红了。
叶望舒直觉,这不是沈家的什么亲戚。
方才她一开口,婆婆唐月如就暗暗皱了眉头,再观沈老,握着筷子的手也在桌子上敲了敲,很轻,但不耐烦。
沈星怀倒无动于衷,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给叶望舒拉了椅子,又夹了菜过来。
“这个你应该爱吃。”
叶望舒挑挑眉,大大方方将鱼吃了。
“你现在对我的喜好都了如指掌了?”
算是明着的夸奖。
他眉宇不惊,沉下声去,用只够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那是自然,我悟性超强,只要你愿意,我能轻而易举找准你的敏感点。”
叶望舒也是服了,两位长辈在,他竟然也能将车开往高速。
不动声色在桌下踢他一脚算是惩罚,还不忘警告:“你够了!”
他装无辜,“这就够了?我也没干什么。”
笑得春风得意。
两位长辈见这新婚小夫妻之间的相处状态,倒是觉得融洽极了。
不免乐呵呵的。
倒是坐在对面的石悦,一双眼睛时不时朝二人看一眼,似要冒出火来。
叶望舒早已有所发觉,又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人。
“那位,是你的谁?”
沈星怀没看对面的人,低下头一本正经跟她讲悄悄话。
“是以前管家的孙女,叫石悦,石管家退休之前,都是住在沈家的。”
她心下了然,抬头多看了那个叫石悦的女孩两眼,便再无交流。
吃过饭,沈老叫沈星怀去书房谈话,唐月如拉了小舒的手,给她看沈星怀在老宅的房间。
老宅面积大,人口也不多,他占了一栋小楼。
古色古香的装潢,挺适合他清润似玉的气质。
进了门,唐月如先细细看了她一眼,才拉着一同坐下。
“小舒,石悦那个女孩子打小身子不好,被她家里人娇惯坏了,有些不知分寸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叶望舒最擅长的就是装乖,对于唐月如这样的亲昵温柔,她应对得很自然。
“放心吧妈妈,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既然能坐在沈家桌上吃饭,想必也是被沈家人接受了的。
何况,她也没觉得那个石悦有什么没分没寸的地方,不过嗲声嗲气叫了声星怀哥哥而已。
唐月如被她一声妈妈叫得心花怒放,对这个儿媳是越看越喜欢。
一时兴起,拿了沈星怀小时候的照片出来跟她分享。
照片大多是小时候的,唐月如说,男孩子大了,就不爱拍照了。
叶望舒点头表示理解。
正看着,唐月如突然抽出其中的一张凑近来,嘴里啧了一声,笑得有些深意。
“你看看我们星怀,小时候就这样,我那时还老担心,他结了婚会让妻子受苦呢!”
叶望舒疑惑,让妻子受什么苦?
就听她又凑过来小声道:“男人大了,女人难免吃不消的,你要是觉得辛苦,往后我找机会,让你爷爷提醒提醒他,这方面要多疼着你一点。”
轰~
叶望舒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裂开了一样。
再去看那照片,才发现是张穿着开裆裤的。
婆婆指的什么,她自然就懂了。
红着一张脸,也不知拿什么话来应对婆婆。
总不能明着说,自己还没体会过,往后也不打算体会吧?
尴尬的笑一笑,忙假装对另一张照片感兴趣的样子,算是将这个话题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