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假山上下来时，小姑娘却是红着眼的，薄唇抿着，眉眼也微垂，没了方才那股子勇劲儿，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一样。
“爬那么高，吓着了？”
她这样子，沈星怀声音都不敢大。
想起来手里的披风，理了理就要往她肩上披，却被她闪身躲开。
“等一下……”
意识到她还有话要说，男人站着耐心等，她不开口，他也不催促。
等了良久，却现等来她一滴滚烫的泪。
男人慌了手脚，披风掉到地上也不顾，一双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擦泪。
“怎么还哭了？”
叶望舒又拒绝着扭开头，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双手捧着给他看。
柔嫩的手心里，躺着几只奄奄一息的雏鸟，还有早已僵硬的鸟妈妈。
她说：“鸟窝，应该是掉下来过，变薄了，鸟妈妈护着鸟崽，被冻死了……”
一开始是哽咽，说到鸟妈妈被冻死，早已泣不成声了。
她的养父母，当年就是以这样的姿势把她护在身下，才被活活压死的啊。
她哭，沈星怀的心脏也跟着抽痛。
也许她不记得，但在他的记忆深处，却一直存放着那样一幅画面。
当年小小的她，被人从泥坑里抛出来时，她也是这样抽噎着哭的。
他弯下腰身，放低了声音哄。
“好了好了，不哭，我们帮鸟妈妈养着这些小鸟，好不好？”
她还是哭，手里却有了动作，蹲下去将几只雏鸟放进披风包裹起来，又四处环顾。
沈星怀知道她想做什么，朝假山另一边的绿植处指。
“不如就把鸟妈妈安葬在那边？来年花开了，应该也热闹。”
她点头，哭声小了许多。
可是……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养这几只雏鸟？”
他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上前揉了揉因为爬假山弄得头发遭乱的脑袋，脆生生应一声好。
葬好鸟妈妈回到屋里，手脚都快要被冻僵。
叶望舒把包裹着小雏鸟的披风放在沙发上展开，似乎感受到暖意，小家伙们张着嘴嗷嗷待哺。
沈星怀也凑过来看。
两人没有养鸟的经验，叫了周姨过来。
周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却乐意帮忙，在网上搜集了一大堆资料，又购买了各种需要的用品。
沈星怀上手很快，一只一只托在掌心里，喂了果泥跟蛋黄糊。
叶望舒在一旁看着，跟吃饱后的雏鸟一样安静。
见她这副眼巴巴的样子，他捧着小雏鸟过去给她看。
“一共四只，你给取个名字？”
她看一眼，眼神倔强地挪开，“还是你取吧。”
然后，他便给那几只小麻雀，取了大星星小星星，大月亮小月亮的名字。
叶望舒觉得让他一个有点洁癖的大男人养鸟，其实是有些难为他的，态度一再放软，吃晚饭时，又破天荒给他夹了菜。
周姨看在眼里，喜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一样，忙给老宅那边去了电话。
说是小夫妻感情似乎有进展的迹象。
等那几帖药吃下去，沈家立马就能添喜也不是没有可能。
唐月如听了笑声都能溢出手机。
“周姐，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等我抱了大孙儿，让你当干奶奶！”
周姨为了这个干奶奶的名分喜不胜收，跑过来冲叶望舒挤眉弄眼。
“大少夫人，干奶奶，我啥时候能当啊？”
叶望舒面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向坐在一旁的沈星怀投去求助的目光。
后者放下筷子，神色里带着怡然自得，也不抬眼，就只是笑。
笑完了，夹一块白斩鸡放到她碗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话却是对周姨说的，“我尽量努力。”
叶望舒一窒。
努你个大头鬼哦。
夜里，心里挂念那几只小麻雀，叶望舒睡了没多久就醒了。
下楼去看，却见男人已经在伺弄着喂食了。
他穿着睡衣，挺拔如松的身形因为手里小心握着雏鸟，显得有些弯。
原本是想悄摸再回去，却见男人已经仰头看她。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他笑起来。
“才几个小时的功夫，食量好像就变大了一点，骨头也硬了点。”
她也跟着笑，一步步走下楼梯，双手撑在膝盖上看。
那些小家伙确实很可爱，要吃的时候张大了嘴巴一刻都不能等，吃饱了，脑袋垂着，一丝力气都拿不出的样子。
她看得入神，不知不觉，跟他的距离仅差几个厘米。
他用余光瞧着，心里莫名暗喜，又故意将手一抖，作势要抓不住小鸟的样子。
她慌神的时间伸手去抢，他就突然侧过脸来，嘴唇擦着她的耳尖，惹得她一身战栗。
不容反应，男人满是蛊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夜已深，是不是该到我努力的时间了？”
叶望舒捂着被亲到烫红的耳朵，站在原地横着眼睛瞪他。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病？”
他不以为意，“什么毛病？”
她红唇翕动片刻，吐出几个字：“骚气的毛病！”
小姑娘还是第一次当着面拿这样的字眼形容他，颇有些伶牙俐齿的火辣味儿。
男人勾着唇，忍下去的笑意从眼底溢出来，化成温柔的颜色。
知道有些过头，他适可而止，立马转移了话题。
“这两天也给你做个花房？”
亭子那边太凉，室内的茶室她又不愿意待。
从老宅那边回来，他就在构思这件事儿了。
这个提议算是提到了她的心巴上，这才撒了手饶他一命。
小猫爪子已经暗暗伸出来好久，就等着挠到他开口求饶了。
上楼的时候，她回身问，“花房，要多久？”
他回，“最多半月。”
说是半月，其实也不到。
看出她的心急，沈星怀请了几波人，日夜不停提前把花房做出来了。
之前在花鸟市场买的鲜花绿植被冻死了一些，他又重新去购买了一批，还有一些热带的高大植物跟稀有蕨类。
规模也比老宅那个大了两倍。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经过多层植物过滤后只剩下斑驳光毯，能闻到湿润的泥土与花香。
花房建在别墅的西侧门，用一条长廊连通。
一切准备妥当的那天，他引着她，从长廊穿过，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展示给她看。
她看花房，他看她。
很庆幸在她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他突然有了想亲她的冲动。
跟着凑过去，却没了行动跟说出口的勇气，到嘴的话，变成一句邀请，“今晚天气好，一起来这里看星星？”
花房是全玻璃制，穹顶处透明洁净，能将月色一览无遗。
叶望舒并未拒绝，点点头将事情应下。
“把小鸟也移到这儿来吧，有大自然的味道，它们应该能安心些。”
果然是个风清月朗的晚上。
叶望舒先到了花房，沈星怀端着点心，大约过了十分钟才到。
她正举着手机，在拍星空。
拍一张，停下来看看，又拍一张。
他把点心放到桌上时，声响惊动了她。
侧过头来看，温锐淡然的眸子怔了一怔，随即朝他伸手。
“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他递上去，眼看着她滑动到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心跳砰砰乱了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