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舒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白森森的床单上。
那个梦，似乎是一种刻意的提醒，只为了让她认清现实。
她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想。
周阳那一刀刺下来的细节，想不太清楚，但沈星怀临昏迷前，嘴角那个浅浅的笑容，却是记忆深刻，就像是刻进了骨子一样。
“叶望舒，你还真是不祥啊……”
一声叹息后，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像笑，但更像哭。
喂她喝葡萄糖的是一个有着国人面孔的小护士。
此刻小护士见她醒来，收了手里的杯子，关心询问她的情况。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
身心都是麻木的，即便是五脏具焚，怕是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在小护士的搀扶下下了床。
尝试走几步，她才鼓足勇气问。
“昨晚跟我一起送进来的人，还好吗？”
小护士不知道她问的是谁，“你们昨天是四个人一起被送进来的，其中，有一位先生跟一位女士……”
话到这里，她没有再说，因为注意到了叶望舒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红润的唇色，又刷的一下惨白一片。
“小姐，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叶望舒还是摇头，却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的身体，向后瘫坐在了**。
小护士口中的女士，是苏晴无疑了。
男士……
她是亲眼看着沈星怀被抬上担架的。
周阳的那一刀，用了全力。
歇了片刻，她刻意支开了小护士，自己顺着空****的走廊，一步步往楼顶走去。
走到一半，小护士反应过来，从后面追了上来。
“小姐，你要到哪里去？”
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叶望舒停在楼梯上转头对她笑了笑。
“放心，我不寻死，就是去透透气而已。”
她想去看一看，天大地大，为何就容不下她这一小小女子，非要在她身上强加这种不祥的命运。
与其这般，又何须给她七情六欲，让她动心，让她爱而不能得呢。
至于沈星怀的命，她会还的。
她是他的妻子，她要带他回国入土为安，还要给沈家人一个交代。
小护士听她这么说，依旧还是放心不下。
“我陪你一起？”
叶望舒眸色冷了几分。
“不用了，我需要静静。”
“那……好吧。”
抿了抿唇的小护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大概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又说，“现在楼顶风大，要不等中午暖和一些的时候你再上去吧！
我先陪你去看看中刀的那位先生？听说他在昏迷中，一直叫你的名字。”
叶望舒的脚步一顿。
脚下的楼梯突然变成平坦的直路，四周墙体飞速旋转，她置身其中，像是一颗被定格的沙砾尘埃。
“你，你说什么？”
小护士将注意力转移成功，嘴角挂着淡笑，“我说，楼顶风……”
“不是，后面那句！”
这一句，几乎是从叶望舒那副柔弱的身体里嘶吼出来的。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生怕再说错话惹她情绪激动，在心底思忖了一番，才缓缓张嘴。
“我是说，那位中刀的先生，昏迷中一直叫你的名字，我想，我想他一定是希望，醒来的第一眼就能见到……。”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叶望舒已经从楼梯上三两步下来。
飞奔出去的速度，让小护士瞠目结舌。
跑了一阵，她又突然刹车，回过头来急切地问，“他的病房，在哪一间？”
小护士吐吐舌头，往她相反的那一头指了指，“506，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又是一阵风从面上刮过，方才还病怏怏毫无生气的女人，这会子堪称一只飞毛腿。
506病房内，叶望舒刚冲进去，就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里面实在太静，只能听到各种检测仪器发出来的滴滴声。
她强有力的心跳，在这里被无限放大。
怕打扰病**沉睡的人，不得不用两只手压住，才敢靠近。
**的人，脸色苍白，往日温润如春风的眉宇，此刻微拧，鼻下的呼吸缓慢，一口，接不上一口。
他光着上身，胸口被纱布缠成一圈。
叶望舒忍着泪，弯腰下去，隔着一段距离，倾听他的心跳声。
听到的却是头顶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舒……”
叶望舒的身子顿住，是狂喜，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醒了？我帮你叫医生来。”
按了铃，立马有医护人员来检查。
沈星怀眼睛不大睁得开，但叶望舒知道，他全程都在看着自己。
她不躲，凑近一些让他看，直到他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次，眉头舒展开了，嘴角亦是柔软的。
目前是恢复的重要时期，只是短暂的相见。
医生将叶望舒叫到办公室，交代了一下病情。
周阳的那一刀，狠是狠了点，差点贯穿他的胸膛，但好在错过了要害部位。
只需静心调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常了。
还有另外一则消息，医生说昨晚送来的那两具遗体，就是周阳和苏晴。
苏晴已经被安排送回国内安葬，至于周阳，他是因为跟警方起了冲突，被原地枪杀的。
遗体……也不该她过问。
叶望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办公室出去后，她还是去了楼顶。
脚下的世界变得渺小，她能勘俯一切。
有几只小鸟从她面前飞过，翅膀扑闪的声音，盖住了楼底的车水马龙声。
她笑了笑，转身下楼。
沈星怀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她忍不住又去看过几次。
那张惨白的脸，在一点点恢复红润。
脑海中那张带血的面孔，与眼中的相互重叠。
有一刻，她心头突然震动。
“沈星怀，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国外总有那么几条混乱的街区，刚出国的她还不熟悉地理环境，误打误撞进了那群小混混的管辖之地。
她被拦住了去路。
街区的夜晚光线昏暗，有人出手相助，但她没看清那人的面孔，只留下一张带血的脸庞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如今一作比较，那张脸，倒是跟沈星怀有些相似之处。
“沈星怀，是不是你呢？”
心底有萌芽蠢动，她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但很不巧，这一偷亲的行为，被刚要进到病房的沈常明跟周瑶两人撞了个正着。
“哎哟，嘛呢嘛呢！非礼勿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