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折玉立刻冒起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这个动作瑶儿做时很可爱,他恨不得把女儿搂在怀里答应她的所有请求。
可是一个锦衣华服的成年女人在自己跟前装怪扮嫩,他心中只有恶寒。
“微臣不敢责怪公主。”
他连忙抱拳退后两步。
慕容思的手僵在半空中,愣愣道:
“折玉哥哥不想吃我做的东西吗?”
“我找御膳房专门学过的,我自己也尝过,绝对不会难吃,折玉哥哥你试试!”
她急切地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香甜的糕饼和粥水。
陆折玉目不斜视:
“微臣牙口不好,吃不得甜,戒糖多年,恐辜负公主美意。”
慕容思懊恼地跺脚,喃喃:
“原来是这样。”
“没用的蠢货,居然连他爱吃什么都能搞错……”
陆折玉耳尖一动,淡淡地问:
“敢问是何人告诉公主,微臣爱吃甜食?”
慕容思一怔,抿紧唇胡乱摇头:
“没谁,没谁,是我自己瞎猜的,猜错了而已。”
“折玉哥哥不爱吃就不吃,下次我再给你做别的。”
慕容思急急地把饭盒塞回宫女手中,把话题遮掩带过,眼光又锁回陆折玉的身上。
“折玉哥哥,刺杀我的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陆折玉冷若冰霜,没有向她谄媚闲聊的意思,她只能自己试着找话题跟他光明正大地多待一会儿。
陆折玉打了个官腔:
“大理寺卿宋之问大人主审此案,想来不日就会将结果呈到圣上案前。”
慕容思无奈地跺跺脚,娇嗔道:
“折玉哥哥,你跟我多说几句又能怎样嘛。”
“你这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真不知道除了我,天下还有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陆折玉微微蹙眉:
“长公主慎言。”
跟在慕容思身侧的司礼嬷嬷轻咳一声。
慕容思如梦初醒,惊觉自己的话太过露骨,这里是镇北军营中,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损皇家公主的形象。
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故作娇弱:
“想是我的伤还未好全,出来太久,头脑都有些发昏了。
陆折玉立刻接上:
“微臣恭送端和长公主。”
慕容思却不想放过他,伏在宫女的肩上柔柔地哀求:
“折玉哥哥,上次回宫路上要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已被刺客一箭封喉而死。”
“我算是看出来了,玄武卫的那些侍卫都是些花拳绣腿,靠不住的,能不能麻烦折玉哥哥,再护送我一次?”
“我害怕。”
慕容思眼中含泪,宛如一朵雨打折腰的白莲。
陆折玉深呼一口气,压下自己内心的焦躁。
他本想立刻回放鹿园寻李寒烟的。
这一耽误,不知又会走到何时。
但皇命难违,他只能低头应下:
“微臣遵旨。”
——
放鹿园中,宴至尾声,陆折玉才匆匆归来。
放鹿园中到处静悄悄的,只有一处灯火通明,红烛微光映着院角避风处几棵巨大的古桃树,满地落花如粉雪,陆折玉寻光而至,却立在门口,舍不得再走近一步。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今夜真是痛快。”李寒烟坐在树下花影里,一袭素衣,不着配饰,仅在发间别着一枝盛开的桃花。
粉桃色艳,却不及她面容娇美的十分之一。
陆折玉心下微微震动。
他现在已经熟悉了这种面对李寒烟时心跳的不规律,不会再蠢到用内力去压。
他只是用右手抚住自己的心口,静静地继续注视。
李寒烟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甩甩袖子,轻敲一下旁边芳芸的脑门,“别犯困啦,回去睡觉。”
回头却发现陆折玉站在院门口,穿着家常的软袍,卸下了白日刻意表露的锋芒和沉郁,只留下周身柔和的线条,在深夜里泛着点雾气,显得温软宁静。
李寒烟人已微醺,摇摇晃晃站起身,歪歪扭扭行了个礼。
方才潇洒展笑的眉眼敛起,努力恢复成了他平日见过的柔软温雅。
“还未谢过世子,对瑶儿的救命之恩。”
陆折玉上前一步,伸手托住她的肘窝。
“你我之间,何必虚礼。”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如霜清寒的声中满是无奈:
“瑶儿是我们的女儿。”
他把“我们”两个字咬得极重。
隔着厚实的春衣,层层叠叠的布料,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主动碰李寒烟。
没有激起蛊毒,但陆折玉微微有些紧张,鼻尖沁出几滴晶莹的汗。
李寒烟盯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看了几息。
他们离得太近,烛影摇曳,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虎口处略显粗糙的老茧和手背上几道淡淡的疤痕。
他的手劲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李寒烟微微挣扎一下。
“疼……”
陆折玉连忙松开手,耳尖微红。
李寒烟的语调平淡,但是莫名地让陆折玉回忆起新婚那夜,她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也是这样喊着疼。
蛊毒让他欲火焚身,几乎没有任何痛感。
让她受委屈了。
陆折玉眼神微暗。
等蛊毒解了再碰她时,自己一定要温柔一点……
李寒烟甩甩胳膊,随口问道:
“快打更了,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
陆折玉张口欲解释,忽然脑光一闪,鬼使神差的,他不想让李寒烟知道自己是被端和长公主绊住才会晚归。
“同大理寺卿宋大人多聊了几句。”
他握拳轻咳,避开李寒烟清润的杏眸。
“宋大人抓到刺客了吗?”
提到大理寺,李寒烟眼睛一亮,正色问。
事关她同陆柔安的千金赌约,她十分上心。
陆折玉摇摇头:
“抓到了几个嫌犯,正在连夜审问。”
“不过你放心,我问过了,其中没有明月楼的人。”
李寒烟拊掌:
“宋大人久历刑讯,他说抓到了嫌犯,想来真凶十有八九就在其中。”
“我倒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宋大人辨别那晚的刺客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