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话音落下,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高宗皇帝和宁安这对皇家父子间火药味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
高宗皇帝眼睛微眯了一下,面露狠意。
“你说什么?”
“十九,你是觉得朕太好说话了是吗?”
“想去天牢待几天?还是想挨朕的廷杖?”
宁安平静道。
“父皇既是君,也是父。”
“不管是将儿臣打入天牢也好,还是廷杖杖毙也罢,父皇都可以轻易做到。”
“但正所谓,富贵不能**,威武不能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儿臣虽然年幼,但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父皇尽管来吧。”
“儿臣仅有一言以回父皇。”
高宗皇帝问道。
“何言?”
宁安眼睛猛睁,高声道。
“宁氏子孙,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高宗皇帝眼中迸发惊人神采,夸赞道。
“好一个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够有血性!”
“但你忤逆君父,朕却不会就此揭过去。”
高宗皇帝拍了拍手掌,唤道。
“来人!”
“将十九拉下去,廷杖一百!”
“朕倒要见识见识,十九是不是真的全身都是傲骨!”
金吾卫应命而行,围拢了上来。
“殿下,得罪了!”
宁安挺身屹立,环视左右,旋即暴起。
“给我过来!”
只见宁安五指张开,一把就将离得最近的金吾卫抓到身前,而后低喝一声。
“起!”
加上身上所披重甲,足有两百余斤的金吾卫硬生生被宁安单手举过头顶。
宁安虎视众人,怒目横眉。
“谁敢动我!?”
在御殿内动武,这事可非同一般。
高宗皇帝瞬间瞳孔收缩如针,手掌攥紧龙椅的扶手,暴怒道。
“逆子,你要造反!?”
宁安冷声道。
“儿臣只是不会束手就擒,任人责打廷杖!”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大殿内之人,谁也没预料到会到这般地步。
这会儿。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顾大儒赶忙出来打圆场,劝道。
“老臣恳请皇上且息雷霆之怒。”
“宁师,啊不,十九殿下他不过是太过年幼,一时血气激动,这才做了错事。”
“十九殿下万万不会有造反之心呐!”
顾大儒这一插嘴,高宗皇帝也就冷静了许多。
他也是被宁安一步步激得上头了。
想他作为皇帝,除了在八清族和十二勋贵联手的时候吃过亏,其他时候都是金口玉言,言出法随的。
何曾见过皇子敢和他这个做父皇的斗气较劲?
若是换了其他皇子,他愿意给其参与争夺皇位的机会,恐怕早就跪地谢恩了。
哪像十九这样。
脖子梗得比铁还硬!
见皇帝气消了一些,顾大儒见缝插针道。
“皇上。”
“若依老臣之见,不如换个赌约如何?”
高宗皇帝冷着脸,问道。
“换赌约?”
顾大儒点头道。
“正是。”
“既然皇上和十九殿下争执不下,倒不如各退一步。”
“在老臣看来。”
“十九殿下必需要闯皇上的第三关,只不过,如果十九殿下过了关,那皇上就干脆依了十九殿下。”
“反之,若是十九殿下闯不过关,那就干脆依了皇上。”
“如此,岂不各有机会如愿,也不会伤了和气。”
这有了台阶,高宗皇帝的脸色就好了许多,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看向宁安,冰冷道。
“十九,你觉得如何?”
宁安也不是真的要和皇帝鱼死网破,不过是心中有把握的前提下,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见此,宁安将手中高举的金吾卫放了下来,点头道。
“儿臣无异议。”
高宗皇帝缓缓点头。
“那便如此。”
他也不想落得个逼死儿子的恶名。
作为皇帝,朝堂上的那些世家大族才是最重要的敌人,他可不会率先闹个窝里斗的笑话。
......
见父子二人和解,殿内一众人等纷纷松了口气。
刚刚,他们真是以为要完蛋了。
可以想象,皇帝要是逼死了十九皇子,为了避免丑闻外泄,恐怕凡是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要被处死。
幸好,幸好。
众人不免在心中记下顾祭酒这个死硬派老头的好。
御座上,高宗皇帝发问道。
“十九,第三关倒也简单。”
“你既然能说出那四句圣言,那就说明你炼字的能力很好。”
“正好,诗词最讲究炼字。”
“你既然不想有和你皇兄们一样的机会,那便以此为题做一首诗吧。”
“还是给你一炷香的机会。”
“来人,点香!”
殿中大鼎,再次被人插上了一炷细香。
宁安神色悲伤,在殿中又踱了四步,而后吟道。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此诗一出,满殿鸦雀无声。
顾大儒等老儒也是为之目瞪口呆。
作为天下最高学府——太学的主管官员,顾大儒担当祭酒这么多年,见过的有才之人简直如同过江之鲫。
可是,有如此才华的少年英才,却别说见了,就是连传闻都没听过这么夸张的。
三步成文章,四步出诗文。
这是肉体凡胎能做到的事?
莫不是天上文曲星投胎做人了?
不提心中的震动,顾大儒见皇帝半天也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皇上,此诗以豆喻人,无比贴合皇上所处之题。”
“老臣以为,这一关,十九殿下算是过了?”
裁判权,只能是皇帝的。
他虽然脖子硬,但不是傻子,没有必要,当然不会乱来犯了忌讳。
似是被顾大儒的声音给惊到了,高宗皇帝方才如梦方醒道。
“嗯,是十九赢了。”
而后。
高宗皇帝便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唉!”
“可恨,可恼,可憎!”
“朕真后悔,答应了这个赌约。”
他是真的后悔了。
没想到,十九这个他十六年来都只见了区区几面的儿子,竟然有如此的惊世才华。
然而,如此才华之人却一门心思地往边关跑。
但,他又不敢强行压着这个儿子低头。
刚才的情形,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儿子有血性有傲骨,他这个做父皇的也觉得骄傲,欣慰。
但当儿子的傲骨倔强是冲着他这个父皇来的时候,他又分外地恼恨。
想着宁安这个儿子刚才所表现出的刚强,高宗皇帝不免颓然叹道。
“罢了,罢了。”
“十九,你去吧。”
“先前朕答应你的,都会兑现,你走吧。”
“从今以后,朕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既然你喜欢去边关,那就待在那里吧,若无朕的召见,这一生,你就别回来了。”
说完。
高宗皇帝意兴阑珊地摆手道。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