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闻春声起身披了一领斗篷，快步向东厢房走去。
昨夜湿冷，地上结了一层霜，如月紧紧跟在身侧，小心扶着自家姑娘，唯恐她摔了。
如日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跟上。
进了东厢房的小院门，只见屋内桌椅翻倒，一片狼藉，下人瑟瑟发抖跪了满地。
一个半大的丫鬟被一脚踹翻，痛得脸色惨白，膝行叩头，连呼：“小少爷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东西！”
“就是你偷的！”卫祈安又是一脚上去，浑身炸毛，像只发怒的小狮子，“把东西还给我！！”
闻春声扬声喝止，严厉地盯着卫祈安：“住手！丢了东西就去找，等找到东西，自有规矩处置犯事的下人，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这孩子脾气爆，一生气就动手，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怨不得人人背后叫他混世魔王。
听见闻春声的声音，卫祈安猛回头。
“我找了，没找到！是不是你让她干的？！”
“嗯？”
闻春声没想到自己无辜躺枪，皱着眉还未说什么，就听身旁传来惊呼：“姑娘，小心！”
抬头一看，卫祈安竟然直直冲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跟她动手！
“把东西还给我——！”
一声惊呼，一声闷哼，护主心切的如月和卫祈安同时跌倒。
如月扑在地上，手掌和手肘磕破了皮，立刻就见血了，卫祈安摔了屁股蹲儿，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爬起来。
闻春声沉了面色，冷声：“把他给我摁住。”
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卫祈安的肩膀，叫他没法再靠近闻春声。
卫祈安恶狠狠地瞪着闻春声，呸了一声：“你就算拿走了娘亲留给我的扳指，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闻春声简直莫名其妙。
“我都不知道你丢的东西是大嫂留给你的，拿它做什么？再说了，我还不至于用你看重的东西要挟你听话。”
“你胡说！我才不相信你！”
卫祈安挣了挣，两个粗使婆子竟然差点没按住他，如日如月立刻紧张地护在闻春声身前。
就在这时，甄嬷嬷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扑上去抱住卫祈安的大腿：“小少爷使不得啊！您不能对二夫人动手，她可是您的娘！”
“呸，我自己有娘，不稀罕她！”
甄嬷嬷在卫祈安面前很有情面，卫祈安不对她动手，只是挣扎着让她放开。
不少下人脸上流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闻春声反倒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这是甄嬷嬷给她下马威呢。
甄嬷嬷仗着自己在卫祈安身边待得久，暗中挑火刺激卫祈安，等到场面不好看了，再姗姗来迟，演上一出恶主善仆的戏码。
既然甄嬷嬷想演，那她就好好看看，这刁奴到底想做什么？
闻春声拍了拍挡在面前的丫鬟们，让她们该去上药上药，该让开的让开。
“甄嬷嬷知道那扳指的下落？”
“老奴不知。”甄嬷嬷答，“小少爷对大夫人的遗物很珍惜，时时要拿出来把玩，昨夜就寝前还玩过。”
“这小丫鬟领的照看烛火一职，半夜给小少爷房内点蜡，小少爷次日醒来，找不见扳指，自然对小丫鬟起了疑心。”
“不过，方才小少爷已经让人给小丫鬟搜了身，住的屋子也查过了，并未找到。”
闻春声挑眉：“这么说，这扳指是不翼而飞了？”
卫祈安一边跳脚一边嚷嚷：“你瞎说！”
甄嬷嬷拍拍卫祈安的肩膀笑容和蔼。
“一个死物怎么会不翼而飞？老奴觉着，兴许是小少爷记错，把扳指放忘记地方了。毕竟小孩子贪玩，这种事常有。”
卫祈安登时瞪大眼睛，小脸染上急切：“我没有！我把扳指放在枕头下面，然后就不见了！”
闻春声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整个床榻都被他翻了个遍，枕头、被子丢在地上，褥子也全都扯了起来，其中有些被罩都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芯。
看来确实是好好找过了。
“小少爷，您再好好想想……”甄嬷嬷低头给卫祈安理了理身上乱糟糟的衣服，低声说，“上次您也是这样，说下人偷了东西，闹得整个三房不得安宁。”
“可最后，那东西就在您身上。”
卫祈安如遭雷击，下意识摸遍全身，并未发现东西后，愣住了。
甄嬷嬷声音更低，语气温和，落在卫祈安的耳朵里却如鬼魅：“三夫人发了很大的火，取了鞭子来打您，二夫人向来严苛，您再闹下去，不怕她用更疼的法子惩罚您吗？”
卫祈安浑身一抖，眼眶瞬间红了，嘴还是硬的：“我才不……”
“好了，乖乖给二夫人认个错，就说你记错了，二夫人定不会怪罪你的。扳指也很快就能找到了。”
“……”
闻春声看着不知道交谈了什么的主仆二人走到自己面前，心说这甄嬷嬷这个刁奴，拿捏卫祈安倒是有一手。
一点就炸的小刺猬在甄嬷嬷手里，想让发脾气就发脾气，说安抚转眼就老实了。
只可惜她最厌恶这种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那个……我……记错了，扳指没有丢……”卫祈安小脸涨红，唰一下把手掌伸出来，“你要是生气，就打我板子吧！”
此话一出，被折腾了一早上的下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心中有怨言，但谁让他们是下人呢，怎么样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倒是都高看了一眼甄嬷嬷，觉得这老嬷嬷还真有几分能耐，二夫人都奈何不了的混世魔王也能降服。
甄嬷嬷又替卫祈安讨饶：“二夫人宽宏大量，原谅小少爷这一次吧。”
她表情看着愁苦，眼底却有得意之色闪过。
不管之前二夫人想如何管教卫祈安，经此一遭，都要歇了心思。
毕竟她管不了，也管不得，还差点被卫祈安打。
聪明人的做法就该是，把卫祈安打发得远远的，银钱管够，眼不见心不烦。
像三夫人这般家底富裕的，多给她一些银子，打骂随意，老太君绝不会知道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