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我学会了，谢谢程先生。”
沈纫秋被程恒野纠正了好多次，也只是学会了写四个字。
黑色的墨迹曾在她颊边，夕阳下像是蝴蝶被蹭了薄薄的金粉，竟然反射浅金色的光。
沈纫秋把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仔细叠好，塞进小包就要离开。
“等一下。”
程恒野叫住沈纫秋，把几个袋子塞进了沈纫秋手里。
她愣怔了一下，“这是给我的？”
程恒野挑眉，“你的鞋不合脚。”
她坐下来换上了程恒野送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果然利落了许多。
袋子里面还有几件旗袍，蓝色丝绒的很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我学过刑侦，看一眼就知道了。”
沈纫秋也不客气，只道了谢就拎着东西出了程家。
之前跟着她的几个巡警拍到了照片就离开了。
走路顺畅了，还学会了四个字，沈纫秋心情大好。
反正程家附近总出不了什么事，她拎着袋子在路上走了一会。
才一个拐角，就觉察出了不对。
几个学生一直在身后跟着她，好几条街都没有甩开。
他们跟得很紧，根本不给她找出路的机会。
“你确定那是魏虎的千金？出门连轿车都不坐？”身后的学生小声说。
“确定。程恒野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没有女的能近身，能进程氏公馆的，不是魏家的还能有谁？”
“那就好，就算不是也不亏，姓程的杀了我们的伙伴，咱们也杀个他的女人给个教训。”
那几个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进步人士，就是被人游说了几句，就觉得自己是有正义感的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他们不敢真的把程恒野如何，只能欺负欺负程恒野的女人。
前面的女人穿着高跟鞋，肯定不跑不了几步。
前面是死胡同，她们料定能抓到沈纫秋。
结果一个转弯，连沈纫秋的人影都没见到。
沈纫秋费了老大劲儿爬过土墙，踉跄着往前跑。
对危机的本能让她不敢磨蹭半分，她抱着程恒野送的旗袍，眼见着就看见沈家的大门了。
“唔......”
她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往小胡同里拖。
“这娘们警惕性真强，要不是我提前在这边守着，可就让她跑了。”
一个青涩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松了一口气，学生都是读过书的，最懂礼仪，不会太为难她。
砰——
另外一个男生一脚踹在她肚子上，钻心剧痛传来，沈纫秋被下了迷药，四肢酸软，根本反抗不了。
沈纫秋咬破了下唇，才让自己不至于直接失去意识。
她被人绑上一台马车，晃晃悠悠地让她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迷糊，她从包里摸出了针锥直接戳破了指尖。
鲜血和冷汗一起落下，她清醒了片刻，听见了前面几人的话。
“呦呵，这都是百货商店的高档货，每一件都不便宜。”
“我爹说现在抓激进党抓得严，让我不要跟着掺和。”
“激进党的那些什么改革的屁话我一句都不信，但程恒野杀了咱们兄弟，我得杀了他女人给兄弟报仇。”
“她是司令千金，你敢杀？”
“司令千金出门会没有保镖？这就是个程恒野的小情人儿杀就杀了，没事儿。”
“还以为程恒野真不近女色，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底子就漏了，真下作！”
刚觉得跟程恒野的买卖值回本儿了，没想到还没看见利息就被人抓了。
沈纫秋用针锥挑着手上的麻绳，小手包张开着在身侧，她好不容易学会的四个字从包里掉了出去，滚到了泥潭里。
“呼——”
她身上没有力气，冷汗浸湿了旗袍，才终于解开了麻绳。
奶娘还在等她，她不能死在这里。
沈纫秋找准机会就要跳车。
“吁——”
她合上手包刚要跳车，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男生上下打量着沈纫秋，“长得不错，到地底下记得你的仇人是程恒野，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沈纫秋忙攥着麻绳缠了几圈，像是被绑得紧紧的样子。
她脚步踉跄，满脸都是中了迷药刚醒的茫然。
有几个女生在山洞里等着了，看沈纫秋的眼神既兴奋又嫌弃。
“她不是司令千金，耳朵上挂着的就是廉价的珍珠。”
几个女生身上穿着的是和沈知锦一样的洋学堂的校服。
是沈纫秋一直想要穿上，却没有机会穿的衣服。
那男生把沈纫秋扔在了角落。
“不是，估计是个舞女吧，身上的衣服都不合身，把她杀了就算给兄弟报仇了，既能让程恒野那个乡巴佬知道知道轻重，咱们几个回家也不会挨骂。”
沈纫秋心底凉了半截。
别人都说读书就能知道进退荣辱，她以为沈知锦是学堂里的意外。
现在看见这些小姐少爷才知道，沈知锦那种浅薄自私的，分明是学堂里的常态。
想报仇，却不敢去找正主，只敢挥拳向更弱者，是懦夫！
“晚上送她上路，晚霞浪漫，死在落霞山是她的幸事。”
他们在里面燃着篝火煤炭取暖照明，商量着怎么杀沈纫秋，还把她推到了山洞口挡风。
山间风冷，沈纫秋被冻得直打战。
她清醒地知道，就算她因为程恒野而涉险，他也绝不可能有来救她的好心。
程恒野指望不上，她只能自救。
另一边。
程恒野才到稽查处，就听见了几个下属的议论。
“汪科长这招真高明啊，关门打狗，先把人放进来，再瓮中捉鳖，我看咱们副处长就是他了。”
程恒野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直接上楼，那几个下属没看见他，还在继续说着。
“唐北军的这批军备是我们的了。”
程恒野脚步一顿，立刻快步去了文件室。
他以检查工作为名，看见了汪楚霖提交的行动方案，“落霞山傍晚实施抓捕。”
他状似不经意地把方案放回了原处，立刻了稽查处。
山路难走，程恒野直接骑马上了山。
落霞山上山只有一条路，山间雾气足，一场雨夹雪后泥泞不堪。
程恒野的马蹄踩到了沈纫秋的七拐八扭的墨迹......
汪楚霖在程恒野不久后上山，“确定程主任上山了？”
“确定，主任走得很急。”
汪楚霖看着上山路上几道交替的车辙和马蹄印记，掸了掸皮衣上的泥点子。
“要是抓住了这个内鬼，你们在司令面前都能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