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替

第54章 胎记发热指凶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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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的青城山闷得像口蒸锅,陈秋生蹲在祠堂前的青石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的刀疤——那道曾被母亲剜去引魂纹的伤口此刻正泛着反常的灼烫,仿佛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

更诡异的是,刀疤边缘新冒出的淡红印记,竟渐渐聚成箭头形状,直指后山方向。

“秋生哥,虎娃醒了!”李二狗的呼喊打破了午后的静谧。少年从厢房跑出,手腕上的蝶形印记已彻底消退,却仍缠着圈红绳,“他一直在说‘槐树洞,石头眼睛’,还抓着这个不放!”他摊开掌心,躺着枚生锈的铜钱,背面刻着半朵杜鹃花——正是陈秋生母亲当年常戴的样式。

铜钱刚触到陈秋生掌心,胎记的灼痛骤然加剧。他猛地站起,发现箭头印记竟延伸至小臂,形成一条清晰的血线,终点正是后山老槐树的方向。三天前那场暴雨后,村里又失踪了两个孩子,都是左腕有淡红胎记的幼童,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三十年前的灯节祭——邪阵虽破,却有人在暗中重启活祭。

“召集青壮,带洛阳铲和朱砂。”他解下腰间嵌着铜镜的桃木剑,剑鞘上的八卦纹在烈日下泛着微光,“虎娃说的‘石头眼睛’,应该是后山土地庙的镇墓兽,那里三十年前埋过祭典的‘次品灯芯’。”

后山小径被杂草覆盖,陈秋生手中的铜钱突然飞起,叮叮当当撞向道旁的墓碑。当他们走到第七座无主坟前时,血线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坟头的野杜鹃开得异常艳丽,花瓣上凝着的水珠竟呈血色,倒映出墓碑上模糊的镇魂符。

“不对劲,这坟土是新翻的。”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坟头草根,潮湿的泥土里混着新鲜的人皮碎屑,边缘绣着半截引魂钉纹路。李二狗突然指着墓碑基座:“秋生哥,这里有指甲印!”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嵌在石缝里,指甲缝残留的皮肉上,赫然有蝶形胎记的浅印。

洛阳铲入土的瞬间,地下传来闷响。棺木盖刚撬开寸许,腐臭味混着艾草香扑面而来——正是陈秋生母亲当年常用的药味。棺内景象让众人窒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蜷缩其中,浑身缠着浸满血的引魂钉,左腕胎记被剜去,伤口处塞着团绣着“秋”字的布片。

“他还活着!”青壮张老三突然惊呼。少年睫毛颤动,嘴角渗出的血泡里,模糊喊着“灯芯……归位……”陈秋生注意到他舌根处刻着极小的镇魂符,正是灯笼底部的那种符文,显然是被人灌下符水后活埋的。

“小心!”他突然拽住要搬开少年的李二狗,只见棺底刻满环形咒文,每道纹路里都嵌着指甲盖大小的人皮碎片,拼成的图案正是青城山的地脉走向。当少年被移出棺材的瞬间,咒文突然发出红光,坟头的野杜鹃全部枯萎,露出底下埋着的十二盏迷你人皮灯笼,灯面绣着的,竟是陈秋生不同年龄段的面容。

“这是‘替魂阵’。”他想起周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残页,“用灯芯命者的容貌做引,把活人的魂魄封进灯笼,替真正的阵眼承受反噬。”少年左腕的刀疤与他当年被剜去引魂纹的位置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少年后颈竟有块淡红胎记,形状与他父亲道袍上的云纹一模一样。

“秋生哥,他……他和你长得好像!”李二狗声音发颤。陈秋生喉咙发紧,这才注意到少年眉形与父亲画像上的七分相似,难道这是他从未谋面的弟弟?三十年前母亲带着他逃往后山,或许同时生下了双胞胎,却被邪修抱走作为备用灯芯?

“先救人!”他甩脱杂念,取出青铜镜悬在少年胸口。镜面映出的魂魄被十二根引魂钉穿透,每根钉子上都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当镜光扫过钉子时,少年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陈秋生手腕上的刀疤应声出血,血珠竟自动飞向棺底咒文,将“秋”字图案逐一烧毁。

“他叫……陈冬生……”少年在昏迷前艰难开口,右手指向坟头的杜鹃花。陈秋生猛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秋生冬藏”,难道这是父亲为双胞胎取的名字?棺木内侧刻着的小字印证了他的猜想:“冬生三岁,替兄成灯,秋生平安,娘勿念”——正是母亲的字迹。

暮色降临,后山突然起雾。陈秋生抱着昏迷的冬生往回走,手中铜钱再次飞起,这次指向的,是乱葬岗最深处的无名坟。当他们拨开齐腰深的野草,一座没有墓碑的土包映入眼帘,坟头插着的不是木牌,而是半截桃木剑——剑鞘上的八卦纹已模糊不清,却与他手中的剑柄凹槽完全吻合。

“这是……爹的剑?”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土包,潮湿的泥土下传来微弱的心跳声。李二狗突然指着土包边缘:“有血线!”拇指粗的红绳从坟底延伸而出,每隔三尺钉着枚引魂钉,钉头刻着的,正是冬生后颈的云纹胎记。

洛阳铲刚触到棺木,陈秋生手腕上的刀疤突然炸裂般疼痛。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父亲被剜去双眼后,亲手刻下替魂阵,将年幼的冬生作为备用灯芯埋在此处;母亲为了保护他,剜去自己的引魂纹,却在临终前将最后的灵力注入坟头的杜鹃花,让胎记发热成为指引他找到弟弟的信号。

棺盖掀开的瞬间,陈秋生泪如雨下。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个楠木盒,盒内整齐码放着十二张人皮,每张皮上都绣着他不同年龄段的容貌,而在最底层,压着半卷《鲁班经》残页,首页赫然写着:“灯芯命者,双生为祭,一存一灭,阵眼方全”。

“原来,三十年前他们算出我有双胞胎弟弟,”他声音哽咽,指尖划过残页上的血字,“爹用自己的眼换了冬生三年平安,娘用自己的皮换了我三十年命,而现在……”他望向昏迷的冬生,少年手腕上刚结痂的刀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邪修要重启灯节祭,就得先杀了冬生,让我成为唯一的灯芯。”

雾中突然传来铃铛声,与刘瞎子当年的黄铜铃铛不同,这次的铃声混着铜钱撞击的脆响。陈秋生握紧桃木剑,镜中映出二十步外的树影里,站着个身着灰布衫的中年人,手腕内侧的蝶形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正是他在井底血珠中见过的、父亲的模样。

“爹……是你吗?”他声音发颤。中年人转身,露出被剜去双眼的眼窝,却诡异地对着他微笑,手中举着盏人皮灯笼,灯面绣着的,正是冬生后颈的云纹胎记。铃铛声突然变调,化作万千引魂钉破空声,陈秋生本能地挥剑,桃木剑却在触碰到中年人时如入虚空。

“秋生,带冬生离开……”虚无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中年人身影渐渐消散,留下满地的杜鹃花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刻着“走”字。陈秋生猛然惊醒,这是父亲的魂魄在示警——真正的危险,从来不在坟里,而在那些举着灯笼,却自称良善的人心中。

回到祠堂,虎娃已能坐起,指着陈秋生怀中的冬生,眼神惊恐:“他……他梦里有好多灯笼,每个灯笼都写着‘秋生冬死’……”

少年的话让陈秋生心头一凛,他翻开《鲁班经》残页,终于明白“双生为祭”的真正含义——当双胞胎中的一人被活埋,另一人就会成为完美的灯芯,而他和冬生,正是阵眼的最后两块拼图。

深夜,陈秋生独自来到村口老槐树,手腕上的刀疤再次发热,这次指向的,是槐树根部的树洞。

他点燃火折子,洞内景象让他寒毛直竖:七具童尸蜷缩在角落,左腕全部有被剜去胎记的刀疤,而在他们胸前,各自抱着盏人皮灯笼,灯面绣着的,正是冬生后颈的云纹——这是邪修准备的“替死灯”,一旦冬生死亡,这些灯笼就会激活,将他的魂魄永远困在灯芯里。

树洞深处传来水滴声,陈秋生举着火折子凑近,看见石壁上刻着最新的祭文:“七月十五,灯芯归位,双生献祭,阴兵借道”,日期正是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