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替

第59章 尸油灯灭现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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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青城山浸在浓稠的雾气里,祠堂檐角悬挂的尸油灯忽明忽暗,灯芯吞吐的幽绿火苗将铜钱塔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

陈秋生握着镇魂钉木盒,指尖抚过盒面凸起的北斗纹路,木盒缝隙间渗出的朱砂混着血腥味,正是三天前加固塔基时残留的痕迹。

“秋生哥,灯油不对劲!”

李二狗突然指着供桌。七盏尸油灯的油面泛起细密的血泡,原本澄清的尸油此刻浑浊如墨,隐约可见漂浮的指甲盖大小的镇魂符——与铜钱塔镇压的地脉阴气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火苗开始发出孩童的啜泣声,灯芯上跃动的火舌竟组成了人脸轮廓。

陈秋生瞳孔骤缩,抽出桃木剑的瞬间,剑身八卦纹突然黯淡无光。

他猛然想起昨夜黑影手中的青黑铜钱,那种渗入骨髓的寒意,与此刻弥漫祠堂的阴气如出一辙。

当第七盏尸油灯“噗”地熄灭,供桌表面的木纹裂开,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缓缓拼成四个字:“灯芯未死”。

“是尸王的残魂!”冬生握紧青铜铃铛,少年后颈的淡金色胎记亮起,却在触及血字的刹那暗了下去。

陈秋生蹲下身,发现血字下方的青砖缝隙里,藏着半截焦黑的灯芯——那材质并非棉麻,而是一缕缕缠绕的人发,发丝间还嵌着细小的引魂钉。

祠堂外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陈秋生冲到门口,只见铜钱塔表面的金光正在褪色,塔基四周爬出无数银灰色的尸蹩。

这些尸蹩甲壳上的镇魂符泛着血光,正是刘瞎子当年豢养的“噬阴尸”。更骇人的是,尸蹩群中央,一具裹着黑袍的干尸正缓缓站起,手中握着的,赫然是那枚青黑铜钱。

“把镇魂钉按北斗位插入塔基!”

陈秋生甩出三枚金钉,钉身却在触及尸蹩群的瞬间被腐蚀成黑色。

他这才惊觉,黑袍干尸周身缠绕的锁链,竟与铜钱塔底部的纹路完全一致——那是用被献祭孩童的魂骨炼成的“锁魂链”,专门克制镇魂钉的力量。

冬生突然举起铃铛,铃声震碎了几具尸蹩的甲壳。

但黑袍干尸只是抬手一挥,锁链便如毒蛇般缠住铃铛,将少年拖向铜钱塔。千钧一发之际,陈秋生割破手腕,鲜血喷在桃木剑上。

剑刃劈出的血光中,镜中映出黑袍下的真容——那是张半人半尸的脸,左眼是刘瞎子浑浊的眼球,右脸却长着尸王腐烂的皮肉。

“原来你藏在铜钱塔里!”

陈秋生怒吼,剑锋直指干尸心口。但对方突然裂开嘴,从喉咙里喷出一团黑雾,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孩童的虚影,正是三十年前被献祭的冤魂。

这些虚影化作锁链缠住陈秋生的四肢,而黑袍干尸趁机将青黑铜钱嵌入铜钱塔顶端。

铜钱塔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塔身的金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青芒。陈秋生感觉体内的力量正在被抽空,手腕上的刀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突然想起《鲁班经》残页的警示:“若恶钱入阵,镇魂成煞,地脉倒转,阴兵借道”。

“用人间灯火!”

周婆婆的声音从祠堂角落传来。老人不知何时点燃了所有纸灯笼,那些写满忏悔符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照亮了黑袍干尸背后的阴影——那里密密麻麻站着数十个村民,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手中举着新扎的人皮灯笼。

“他们被阴气蛊惑了!”

李二狗大喊,手中的镇魂钉却在触及村民的瞬间化作灰烬。

陈秋生这才惊觉,这些村民脚下的影子里,缠绕着与黑袍干尸相同的锁魂链,原来尸王的残魂早已通过铜钱塔的缝隙,将怨念渗入了人心。

千钧一发之际,陈秋生突然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顺着剑刃流入铜钱塔,镜中映出三十年前父亲刻下的最后一道符——那是用自己的眼血绘制的“断念符”。

当鲜血激活符咒的瞬间,黑袍干尸发出凄厉的惨叫,锁魂链寸寸崩裂,被蛊惑的村民们也纷纷倒地,眼中的红光消散。

铜钱塔重新亮起金光,青黑铜钱被弹飞,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坠入古井。

陈秋生摇晃着拔出桃木剑,发现剑身上多了道新的刻痕,竟与青黑铜钱上的纹路一致。而在供桌的血字旁,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行小字:“灯芯在人,善恶一念”——那是用母亲的笔迹写的,墨迹未干。

晨雾升起时,陈秋生站在铜钱塔下,看着塔基缝隙中渗出的血水渐渐干涸。李二狗捧着从黑袍干尸身上找到的残页跑来,上面记载着:“阴邪不灭,因人心有垢。若要永镇,需照见本心。”

他突然想起昨夜黑影的话,原来真正的威胁从来不是尸王的残魂,而是藏在人心深处的贪欲。

远处的山道上,一个黑袍身影正缓缓离去,斗笠下露出的半截手腕上,赫然有三道十字形刀疤。

陈秋生握紧了手中的剑,镜中映出的,不仅是那人远去的背影,还有铜钱塔表面流转的金光——那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孩童的笑脸,正在晨光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