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霍予夺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质问声中，仿佛凝固了。
慕晚清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碎裂，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暗。
“后悔了吗？”
这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是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凿开了她用三年时间，用无尽的痛苦和恨意，才勉强堆砌起来的、那座名为“坚强”和“冷酷”的冰封壁垒！
冰层寸寸碎裂，露出底下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如今更是鲜血淋漓的……属于“舒窈”的心。
痛！
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到……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被手铐束缚的冰冷和不适，更是灵魂深处传来的、被彻底碾碎、被无情践踏的……极致痛楚！
她输了……
她竟然……输了？
输给了这个她恨之入骨、也曾以为早已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
他那看似颓废失控的表象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深沉的算计！如此可怕的后手！
他不仅看穿了她的部分伪装，识破了她与兰医生的联系，甚至……还反过来利用她的复仇心理，将计就计，布下了这个天罗地网！一举摧毁了她最重要的依仗——“魅影资本”的核心数据！断绝了她背后他认为的“慕家”的支援！
而她……
却像个自以为是的傻瓜！还沉浸在“诛心”的快感之中！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猎人！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连挣扎都显得如此无力和可悲的棋子！
三年的地狱磨砺……
三年的卧薪尝胆……
三年的刻骨仇恨……
在霍予夺那洞悉一切的、带着冰冷嘲弄的笑容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凭什么？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三年的努力，就能轻易撼动一个传承了几代、根基深厚、权势滔天的豪门？就能轻易将这个曾经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视她如草芥的男人，彻底踩在脚下？
是兰医生的“帮助”让她变得过于自信了？还是……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低估了他那颗因为偏执和占有欲而变得扭曲的心，在“清醒”的状态下，能够爆发出何等……毁灭性的力量？
“怎么不说话了？”霍予夺看着她那张因为震惊、愤怒、绝望而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看着她那双冰冷的凤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慌乱和……痛苦，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残忍，也更加……充满了病态的快意！
他喜欢看她这副样子！
喜欢看她那层坚硬的冰壳，在他面前一点点碎裂！
喜欢看她那双总是带着嘲弄和不屑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属于“失败者”的绝望！
这比任何商业上的胜利，都更能让他感到……满足！
“告诉我，舒窈……”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却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现在的你……是不是……特别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回来？”
“后悔……为什么要招惹我？”
“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彻底死干净？”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慕晚清的心上！将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复仇意志……都烧得滋滋作响，面目全非！
“不……我不是舒窈……”慕晚清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继续维持她的伪装，但声音……却干涩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法掩饰的……虚弱和……绝望。
在霍予夺这洞悉一切的、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眼神面前，她所有的伪装，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还在嘴硬吗？”霍予夺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用力！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呃……”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那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绝望。
一种……计划彻底失败、所有希望都化为泡影的……彻骨绝望！
她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输给了这个她最恨的男人。
输给了他那深不可测的心机和……不择手段的狠辣。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更深沉的阴谋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那么……她这三年所承受的一切，又算什么？
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折磨……
那些咬碎牙齿也要坚持下去的训练……
那些被恨意填满、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暖的心……
难道……都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吗？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的虚无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最凶猛的潮水，瞬间将慕晚清彻底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灵魂。
她那双曾经充满了冰冷火焰和复仇决心的眼眸，此刻……渐渐变得空洞、涣散，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般的灰烬。
信仰……崩塌了。
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复仇信念……在霍予夺这残酷的真相揭露和无情的打击面前……似乎……也开始……摇摇欲坠。
她甚至……开始怀疑兰医生。
那个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赋予她新生和力量的神秘男人……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帮助她复仇吗？还是说……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手中一颗……用来对付霍予夺的……棋子？
而现在……这颗棋子，似乎……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否则……为什么在她最危险的时刻，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所谓的“紧急预案”和“接应”，却迟迟没有出现？
难道……连兰医生……也放弃她了吗？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让她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之中！
“呵……呵呵……”慕晚清突然发出一阵低低的、破碎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悲凉和……一种彻底放弃般的……麻木。
她的身体，也因为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而无力地瘫软了下去，若不是霍予夺还死死地捏着她的下巴，她恐怕……已经直接滑落到了地上。
霍予夺看着她这副突然之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灵魂和光彩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死寂般的空洞和绝望，心中那股因为“胜利”而产生的病态快意，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烦躁？
他要的……是这个吗？
他要的……是看她彻底崩溃、万念俱灰的样子吗？
不……
他想要的……是让她痛苦！是让她后悔！是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属于他的舒窈！
而不是……眼前这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看着我！”霍予夺猛地摇晃着她的下巴，试图将她从那种死寂的状态中唤醒，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慌乱？“回答我！你后悔了吗？”
慕晚清缓缓的、极其缓慢的……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眸，看向眼前这张因为愤怒和疯狂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再次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疲惫和……绝望的、低低的呢喃：
“霍予夺……”
“你赢了……”
“杀了我吧……”
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生的希望。
只求……速死。
以求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