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嫌弃!”
她嫌他恶心。
连带着,只要跟他站在同一个空间,她都觉得恶心。
“宋凝昭!”
墨玄夜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不准擦!”
他霸道强制,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墨玄夜,你关不了我一辈子的。”
即便他把连通别墅的两把钥匙全部拿走,即便他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囚禁在这深宫。
他也关不了她一辈子。
“昭昭,你真的以为,攀上了母后,便能有所依仗?整个皇宫,都是朕的人,你,插翅难逃。”
隐藏于斯文深情的表皮之下,那颗丑陋不堪的心,逐渐显露。
专治,霸道,只是任性劣根之下的冰山一角。
跳脱了爱意的囚牢,宋凝昭才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
墨玄夜太会伪装。
只要他想,他便能用她喜欢的方式,轻易的攻破自己的心房。
“你明明可以装一辈子深情的,你为什么不呢?”
宋凝昭痛苦地抱头,被撕裂的心脏裂缝无限蔓延。
血流成河。
他为什么不装一辈子?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苦?
为什么,在明知道,她有多重视感情的情况下,还要将感情,当做利剑,来伤害她?
宋凝昭揪住了墨玄夜的衣领,掌心的鲜血,染红了他明黄得体的龙袍。
“墨玄夜,我宁愿你骗我一辈子。”
如果可以,宋凝昭宁愿当一辈子的傻瓜。
可她清醒的,让自己都感觉害怕。
“昭昭,我本来,是打算骗你一辈子的。”
墨玄夜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病态,偏执。
与他风光霁月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反差极大。
“可你太聪明了,宋凝霜才刚出现,就成为了你心里的一根刺,我骗不了你一辈子了!”
因为骗不了,干脆不骗。
反正,整整三年的伪装,他厌倦了,也疲乏了!
“总归,还有二十六天,便是我们的婚期,我想着,再次之前,剪掉你丰满的羽翼,将你**成一名合格的妻子,完美的皇后,似乎,也挺有趣。”
他拥住了宋凝昭,拥得极紧。
不透一丝缝隙。
“昭昭,我不喜欢你抛头露面,指点江山,也不喜欢你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你就不能软弱一些,多依靠我一些吗?”
就像是宋凝霜那样。
满心满眼,都是他。
离了他,便活不了!
听了他的话,宋凝昭忽然想笑。
“墨玄夜,你真的,喜欢我吗?”
把她变成一个,空有皮囊的人偶。
就是他心中所想?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是啊!
因为不喜欢,所以肆无忌惮地伤害。
因为不喜欢,所以毫无顾忌地折断她的寓意。
因为有趣,所以想要把她变成笼中雀。
只是有趣。
从头至尾,他只把她,当做他豢养的宠物。
仅此而已!
“我有多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墨玄夜的唇,贴着宋凝昭的脸颊。
一字一顿。
“我,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将你绑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
温热的气息,似羽毛轻拂。
翻涌的热浪,却成了捆神的锁链。
将宋凝昭死死地困住。
无处可逃。
“你太可怕!”
宋凝昭想要推开他,终是输在了力气上。
她推不开他。
曾经,她非常喜欢他的拥抱。
可现在……
光是跟他说话,都令她胆战心惊。
“只要你乖,我会待你,一如往昔。”
前提是,只要她乖。
他只要她乖。
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乖乖的,成为依附于他而活的菟丝花。
这样,就很好!
很好!
宋凝昭讥讽一笑:“你!做!梦!”
墨玄夜一口,狠狠地咬上了宋凝昭薄弱的肩头。
“嘶!”
宋凝昭疼得脸色一白,倒抽了一口凉气。
墨玄夜的这一口,咬得极深,极重。
咬出了血红的压印,咬出了腥甜的血液。
墨玄夜的嘴里,饱含着血液的铁锈味道。
他的唇齿之间,沾满了宋凝昭的血。
就好像,他们彼此,真正地融为了一体。
“昭昭,你的脾气,当真让我,又爱又恨!”
宁折不弯,一身傲骨。
她是笃定了他,非她不可吗?
总有一天,他要打碎她的傲骨,重组她的血肉。
让她真正变成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墨玄夜的宋凝昭。
他终于松开了她。
墨玄夜的手里,还握着从宋凝昭手里截下来的珍珠发簪。
“得禄。”
他一声令下。
“传院正入宫,为皇后包扎伤口。”
得禄尖声回答:“是,奴才遵命!”
墨玄夜像是邀功似的,对着宋凝昭的脸颊,爱不释手地亲了又亲。
“我会向你证明,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宋凝昭不为所动。
直到她亲眼目送着墨玄夜离开。
她才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幽静的檀香并不能缓解宋凝昭心中的波涛。
她不能理解,她和墨玄夜,是怎么从一对相爱的恋人,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几天的时间,恍若数年。
雾凇终于得以进来。
宋凝昭的手上和肩膀,满满的都是血。
“小姐,您怎么样了?是奴婢没用,奴婢保护不了小姐!”
宋凝昭怜爱地抚了抚雾凇的脑袋。
“你已经尽力了!”
落在墨玄夜的手中,连宋凝昭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雾凇,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本就胆小。
只是,现状逼得她,不得不坚强起来。
“奴婢扶您起来,您手上的伤若是再不好,只怕是会留疤的。”
留疤又有什么重要?
她的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疤痕遍布。
根本不在乎多这一道伤口。
“去打水,我要洗漱。”
刚才被墨玄夜触碰过的每一寸地方,她都要狠狠的清洗一遍。
恶心。
“是。”
宋凝昭抬起袖子,将自己的嘴巴和脸,擦了又擦。
简直太恶心了。
泡在浴桶里,宋凝昭反复地揉搓着自己早已经泛红的皮肤。
直到皮肤被揉搓出了猩红的血丝。
她才作罢。
雾凇在外面敲门。
“小姐,院正大人来了。”
“他还真舍得?”
宋凝昭穿好了衣服,神色倦怠。
隔着珠帘,宋凝昭伸出了玉白的手。
“娘娘的手,乃是旧伤又裂,本就不容易恢复,方才又泡了水,伤口已经有些浮肿,上药时,只怕会有些疼,娘娘且忍一忍。”
宋凝昭不想说话。
她懒懒的“嗯”了一声。
再无别话。
当天夜里,宋凝昭就发起了高热。
伤口发炎,再加上悲伤过度,她的情绪大起大落。
郁结在心,身体自然是扛不住的。
宋凝昭的病,来势汹汹。
且在后半夜发作。
院正早已经离开慈宁宫,回到了太医院。
雾凇求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连夜将院正又召了回来。
飞云和飞花被墨玄夜处死。
如今,宋凝昭的身边,只剩下雾凇一个。
太后见宋凝昭这里,人手实在不够。
便从自己的身边,拨来两名宫婢,青樱与青荷,贴身伺候宋凝昭。
宋凝昭陷入了一个冗长的噩梦之中。
那时的她,因父母去世,寄居在外婆家。
外婆很是心疼她,可舅舅家的孩子,却总是欺负她。
他们会将外婆给她买的新凉鞋,偷偷地丢进灶膛里烧掉。
会将外婆偷偷留给她的零食抢走,一块也不分给她。
她那时,胆子小,在外婆家住着,舅舅和舅妈总觉得她是一个拖油瓶,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碍于外婆坚持,又怕受到村里人的谴责。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她,骂她。
可她的表哥表姐,还有村子里其他孩子欺负她的事情,都是他们默许的。
受了委屈。
宋凝昭从不敢跟任何人说。
还是有一次,外婆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伤口,她才知道,宋凝昭究竟在背地里,受到了多少欺负。
外婆心善,对人和蔼。
对宋凝昭更是偏爱。
可一边是父母双亡的外孙女,一边是自己嫡亲的孙子和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舍不得打骂孩子,总会骂舅舅舅妈教坏了孩子。
那时的外婆,年纪已经很大的了。
七十岁的她,为了给宋凝昭攒学费和生活费,每天早出晚归地拾荒。
宋凝昭爸爸妈妈的赔偿金,被舅舅卡在手里。
他不给钱外婆,更不会把钱交给宋凝昭。
宋凝昭的学费,都是靠着外婆,捡起一个又一个塑料瓶子,拾起一张又一张纸壳子攒起来的。
在她知道宋凝昭每天都在家里被人欺负之后,她都会带着宋凝昭一起出门。
小小的宋凝昭会帮着外婆一起捡瓶子。
她走不动的时候,年近七十的外婆,会躬下她那本就不算挺直的脊背,将宋凝昭背在背上,走过一段又一段乡间的小路。
直到后来,宋凝昭大了些。
她会努力学习,每年都能以优异的成绩,拿到学校的奖学金,还有贫困生补贴。
每次,宋凝昭穿着泛白的校服,拿着第一名的奖状,碰到外婆面前的时候,外婆总会笑得异常的开心。
那个时候的外婆,已经七十五了。
她是为了给她攒上大学的学费,在拾荒的路上,被一辆私家车撞死的。
命硬,扫把星。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一句句恶毒的谴责,和外婆的死状,交织缠绕。
形成了一张巨网,将宋凝昭密密麻麻地笼罩其中。
她本就是一只困兽。
她不配拥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