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刀，刀刀戳心。
柳太后想要去接过一旁的茶盏，却是一个手抖茶盏失手跌落摔在地上，溅起一地茶水与瓷屑。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旁的心腹宫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纷纷低下了头。
“他……竟蠢到这个地步？”
“本宫不过给了他几步棋，他就真当能掀了整个棋盘？”
“自请赴营，是良机，结果他竟夜袭兵库？”
“是疯了，还是……被逼疯了？”
柳太后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眼神中难得露出就覅恩慌乱的神色。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神色阴沉地起身踱步，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眼底却尽是冰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般。
“来人。”
“传旨，宣柳元霸入宫。”
“若李乾策真没用了，那这盘棋，就得重新下了。”
…………
…………
午后三刻，宫门缓缓开启，三千御林卫全副披挂，列阵左右。
一辆黑金蟒纹大车缓缓驶入，车帘未揭却早已压得一众太监宫女不敢喘息。
“镇国大将军，柳元霸到——”
随着太监的高声通禀，御书房前的禁军列队整齐，甲片在日光下冷光闪烁。
顺德早候在阶下，神色凝肃，抱拳一礼后引路前行。
“将军请随奴才来，陛下已在御书房恭候。”
他抬头瞥了一眼柳元霸，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来。
身为李天义的属下，自然知道眼前这位究竟是敌是友。
要知道，陛下可从未宣过这位大将军回京。
对方不请自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柳元霸并未言语，只微微颔首，大步流星的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入朝，但却极少主动登门。
而今日，自己不得不来。
李乾策的兵变，已成败局，他的眼线昨夜就已回报，但他没有插手。
可既然柳太后已经传了书信前来，柳元霸自然是要来瞧瞧看局势的。
他倒是要看看，那个曾经温顺如羊、沉默无为的李天义，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
居然能将自己的亲外甥逼到这种地步。
…………
…………
御书房中，李天义身着龙袍坐于主位，面前陈列着一摞摞文案。
兵部、刑部、内库、御史台密奏齐备，里面尽是他这几日所要的信息。
仅仅是随手翻了两眼，李天义便瞧出了其中的污秽有多少。
瞧见柳元霸前来，他未起身相迎，只略抬眼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末将见过陛下。”
柳元霸上前两步弯腰行礼，声音沉稳，礼数无缺。
“免礼。”
李天义收起手中的奏折，微笑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大将军来得倒快，朕原想着要亲送一道诏书才行。”
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凡是稍微敏感些许的人，便能听出李天义的言外之意。
“末将听闻京营有乱，自知与责无旁贷，特来请罪。”
柳元霸低头开口说道，话语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见此李天义不置可否，抬手将一份奏折缓缓推到案前。
“李乾策夜袭兵库，意图谋副印，事败而遁。”
“所幸荀老将军反应及时，一举擒下其党羽数百。”
“此事，柳将军可曾提前得报？”
李天义的语气中尽是云淡风轻，目光却带着些许犀利的盯着柳元霸。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李乾策的亲舅舅，手中握着五十万兵马。
李乾策要起兵造反，他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李乾策愚蠢到以为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就能登上皇位所以没有通知柳元霸，但柳元霸又怎会是那种什么消息都收不到的人？
听到李天义这话，柳元霸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抬眸望向李天义，沉声答道：“昨夜子时，末将确有耳目报信。”
“但因未得实据，且不欲扰乱军心，便未擅动兵马。”
“末将本意，是欲待陛下亲裁。”
这番话虽滴水不漏，却分明表明他是知情未报。
李天义神色未变，依旧带着几分微笑，但那笑意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将军当年追随先帝，扫四方逆党，功勋卓著，朕一向敬重。”
“只是这京师之乱……若非事先已有防备，恐怕今日躺在御书房中重伤的，便不是朕的弟弟，而是朕本人。”
他语气缓缓，却字字诛心。
柳元霸闻言目光一凝，知道李天义已无退让之意。
“陛下怀疑乾策谋反，末将不敢置喙。”
“但乾策毕竟是太后所出，自幼由太后亲自抚养。”
“陛下今日若是想要一封罪折、一道废旨就定性，是否未免操之过急？”
“更何况如今乾策生死未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又知道昨夜所谓谋反的真相？”
“说不定是有逆贼想要谋反，乾策挺身而出却身受重伤失踪，荀将军年纪大了看不清真相，反而误会了王爷。”
“依臣之见，此事应当再调查一番。”
这话说得看似中正，实则已隐带警告，太后的立场已借他之口点出。
甚至三言两语都已经为李乾策将退路找好，从谋反逆贼成了大功臣。
随着柳元霸话音的落下，李天义终于笑了，声音低沉而寒凉。
“操之过急？柳将军此言差矣。”
“若是副印真落入他手，操之不急，怕是这京城今日就得换一面大旗了。”
“朕身为天子，若不能自保，连朕的皇权都得由旁人来定夺，那这大魏还是先帝所打造的天朝上国吗？”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站在地图之前，一手轻抚疆土边线，低声喃喃道：“朕并非贪权之人。”
“可若有人胆敢窥视这龙椅……那便是叛，便是贼，便该诛！”
他回首望向柳元霸，目光炽热凌厉，语气中的一位不言而喻：“柳将军，朕问你。”
“若今日意图叛乱的不是李乾策，而是他人，你会怎么做？”
听到李天义这话，柳元霸沉默良久。
过了半晌，他这才抬眸与李天义对视，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若谋反属实，不论是谁，末将自当诛之。”
“即便……是乾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