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的小厮模样的正是顺德，听着台上的讲声，正低头小声嘀咕着：“主子，您听听这说的……连骁骑营中的事情都讲了个七七八八，不知谁放出去的风声。”
“就是这半真半假还算懂点儿分寸，否则早就将他们一窝端了。”
“还说咱们手眼通天……啧，我瞧他才是口灿莲花。”
听到顺德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部分，李天义只是淡淡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盏淡淡的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京中风向如此之快，看来这回他们是真的怕了。”
“连老百姓茶余饭后都能说得热热闹闹，说明消息是我想让他们知道的，也真让他们听进去了。”
颜弘义闻言轻哼一声，眉眼间带着几分担忧：“但也未必是咱们放的。”
“这等舆论风向，若无人暗中推波助澜，不会传播得如此精准。”
“说书人讲得精彩，可他手里那些细节，分明是有人写好递上的。”
说到最后，颜弘义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严肃。
这等造反的军中之事居然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对于他们军旅之人才是天大的笑话。
若不是看在这故事还歌颂了一番皇帝的英明神武，否则他绝不轻饶这群家伙。
李天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茶楼窗外熙攘的人群中，神色深沉了几分，低声开口说道：“京中耳目，不止是我的。”
“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几人正说着，楼下忽地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辱骂与桌椅翻倒的动静。
李天义眉头一动，顺手拨开窗帘一角，朝下一看，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讶异。
只见一群穿着绸缎、头戴玉冠的纨绔子弟正围着一名十来岁的瘦弱少年骂骂咧咧，手中不知道在推搡叫嚷着些什么。
那少年穿着寻常布衣，脸上还有未干的茶渍，从穿着打扮上便能看出来，应当是茶楼的小厮。
他站在角落，背死死抵着柱子，虽被众人围堵辱骂，却一言不发，咬牙不吭，只是一双眼睛倔强而明亮。
“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的？”
“当初你说那首诗是你自个儿写的，我们信了，结果被我爹打断三根藤条！”
“老夫子问我‘七言对仗何意’，我一愣神，脸都丢光了！”
“你要是识趣，就给老子跪下再写三篇，赔我们脸面！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为首那纨绔少爷手中拎着折扇，骂得脸红脖子粗，似是咽不下这口气。
旁人一听这话皆忍不住低声哄笑，望向那少爷的眼神中皆是好笑。
自个儿学堂的作业交不上来，顺手拿了个小厮的诗词去交作业，谁知道却被夫子大肆夸赞了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就是个草包，被夫子三言两语一问便漏了怯，丢了人。
现如今又跑来茶楼找小厮的麻烦，很明显就是为了出气。
想到这里，周围人看向小厮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惋惜。
但就算是惋惜又如何？
没人会为了一个茶楼打杂的小厮去得罪公子哥。
而那小厮却仍旧只是站着，唇角紧抿，眼底含着愤怒，却分毫未动。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顺德面色变了变，低声咬牙开口说道：“这些狗东西，连个小厮都欺负上了……”
还没等顺德一句话说完，李天义却已经起身，神色一沉拂袖而下，语气冷淡的开口说道：“弘义，随朕走一趟。”
颜弘义心头顿时一跳，来不及劝阻便连忙跟上。
李天义几步下楼，径直带着颜弘义朝着那纨绔公子的方向走去。
楼下众人一见来人只觉那一身气势顿时压得人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为首那个纨绔，本还气焰嚣张，一回头却对上一双冷淡如霜的目光，心中一凛，居然莫名打了个寒颤。
只见李天义走到那小厮身前，瞥了一眼淡淡开口问道：“他们说，你写的诗被他们夫子夸赞？”
听到李天义的问话，小厮抿着嘴点了点头，神色倔强的开口说道道：“是我写的。”
“他们没问我就拿去交了，夫子称赞了几句，随后提问却又答不上来，他们脸上挂不住，就找上我撒气。”
说到最后，小厮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悲愤，握紧了双拳，仿佛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李天义闻言点了点头，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刚欲开口，却听那为首的纨绔公子冷笑一声，往前一步，眉眼带着几分不屑的打量了一番李天义：“我还当是哪来的闲人，原来是个自诩正义的……哼。”
下一秒，只见他挺直身子，满脸的不屑：“瞧你也是个衣着华贵的，知道小爷是谁吗？”
“家父乃户部右侍郎蒋文衡！”
“我劝你识相点，这种事别多管闲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他将手一伸，居然直接指着李天义的胸口，一脸的挑衅，仿佛下一秒就要让李天义跪下给他道歉一般。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顺德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颜弘义更是眉头紧皱，刚想开口却被李天义抬手拦住。
李天义看着那嚣张的纨绔，神色未动，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地开口：“户部右侍郎蒋文衡之子？”
“好名字，我记下了。”
话音未落他便侧过身来，对这身后的颜弘义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颜弘义顿时心领神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纨绔指着李天义的手指，竟被颜弘义毫无征兆地一把擒住狠狠一掰，顿时骨折脱臼，鲜血淋漓。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茶楼，让周围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定睛一看，颜弘义下手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森白的骨头就这样直接突破了皮肉，看的周围人一阵胆寒。
所有围观的客人瞬间噤声，整个茶楼鸦雀无声。
那纨绔公子跪倒在地，满脸惨白疼得满头大汗，却连半句狠话都不敢再说。
他的神色中闪着几分难以置信，仿佛是头一次吃这么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