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弘义微微颔首开口说道,瞥了一眼身旁面露感激之色的秦霖。
“多谢大人!多谢陛下!”
见此秦霖神色激动的朝着颜弘义和李天义行了一礼,神色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李天义满意地看着秦霖那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神色:“好。”
“既然如此的话,那朕便瞧你能在国子监闯出怎样一片天。”
“你既愿行此路,便须有此心。”
“记住,入了国子监,朕不求你立时成材,但求你心中不负一字‘士’。”
“为学、为民、为天下,俱不能忘。”
“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轻声重复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昭告四方。
“是!”
秦霖双膝着地,再次重重叩首,心中热血翻涌,眼眶不由得微微酸涩。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心中默默念了几遍,仿佛是要将这几句话刻进骨子里。
夜色渐深,御书房外的风微微拂动宫灯,火光映得那道跪地身影格外挺直。
李天义凝视着秦霖的背影,神情中流露出几分肃然。
“弘义。”
“陛下。”
听到李天义唤自己,颜弘义恭敬应声。
“此事不可张扬,但也不可无人知。”
“微臣明白。”
颜弘义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些许郑重。
他心中清楚,皇帝需要的是风声渐起,而非雷霆一击。
“让国子监那几个老成持重的讲官知道,这是朕意。”
“还有……”
说到这里,李天义目光一敛,语气冷了几分:“若有人为难于他,便替朕记下名字。”
闻言颜弘义神色一凛,点了点头:“微臣谨记。”
片刻后,李天义挥了挥手,微微颔首开口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
“弘义,安排人带秦霖去休息,明日再送入国子监。”
“是。”
颜弘义恭敬领命,随即转头看向秦霖:“随我来。”
离开之前秦霖还朝着李天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着颜弘义走出御书房,心中却仍然翻腾如潮。
…………
…………
国子监乃是大魏最高学府,诸生皆为士族子弟,世家后人。
寒门子弟入内,若非特例,几如凤毛麟角。
次日一早天色刚刚亮起,秦霖便已整装待发,虽说衣衫仍不算华贵,但由宫中赐下,已远胜以往寒门旧物。
宫中早有人等候,将他一路送至国子监门前。
那大门高耸朱漆斑斓,两侧石狮肃穆,门匾上“国子监”三字笔锋苍劲有力。
秦霖站在门外,心中有些忐忑。
他知道,自己一脚踏入这道门,便再不是从前那个秦家少年,而是皇帝亲点的“寒门弟子”。
正当秦霖做着心理准备的时候,身前脚步声响起,一道略显倨傲的声音传来。
“你便是秦霖?”
秦霖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门内走出一名青年,穿着整齐的青衿学服,腰间玉佩微晃,生得眉目清俊,只是眼神中透出几分轻蔑与打量。
“我姓韩,韩定。”
“如今是太学堂的掌学助教,陛下旨意已下,我奉命带你入堂。”
韩定衣袖一挥,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是在打量着面前的秦霖。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秦霖闻言则是行了一礼,态度谦恭:“见过韩大人。”
韩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神情却未见多少热忱。
他打量着秦霖,眼中那抹轻蔑未散,转身领路,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既然已蒙天恩,自当好生读书,不可辱没陛下圣意。”
“学生谨记。”
秦霖一时间看不透眼前之人的态度,只是不卑不亢的开口说道。
韩定脚步不快,走在前头,声音却刻意压低几分:“你如今的身份不同旁人。”
“旁人是举荐入学,而你……是特许入内。”
他说到“特许”二字时语气微顿,似有些不屑,又似隐含某种警告。
“入得国子监,规矩不可不懂。”
“太学堂诸生多为望族子弟,礼数繁多,坐立进退皆有规矩。”
“你若真是寒门出身,最好少言慎行,免得日后惹出麻烦。”
“陛下纵然护得你一时,也护不得你时时。”
秦霖听得出来,这话虽然不至于刻薄,却绝非善意。
他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嘴低声答道:“学生明白。”
毕竟虽然韩定的态度算不上好,但这番话说的也没错,话糙理不糙。
韩定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沉静,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一路穿过国子监前院,沿着青石铺就的长廊转入内堂。
此时院中已有不少身着青衿的太学生三三两两进出,不时有人向韩定拱手见礼,也有人侧目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秦霖。
耳边已隐隐传来低声议论,似乎是有几分诧异与好奇。
“那便是新来的?”
“听说是寒门出身?”
“这时间怎的会有寒门学子来国子监,当真是……怪哉。”
“啧,指不定是哪家高门大户流落在外的庶子呢,小心哪日人家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变凤凰——”
“…………”
面对周围的议论纷纷,韩定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甚至连制止的打算都没有。
他只是停步在讲堂前的一方台阶处,伸手一指开口说道:“此地便是太学堂,你日后每日于此听讲。”
韩定从怀中取出一枚腰牌递给秦霖,接着开口“这是你的学籍名牌。”
“自今日起,你便是国子监正录弟子。”
秦霖双手接过,低头望着那腰牌,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谢韩大人。”
韩定没应他的话,只是收回手,语气忽然低沉一分:“我与你颜大人,是旧交。”
“他托我照拂你一二,我不至让你受太甚之辱。”
“但我也不瞒你,皇上这步棋……我不认同。”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顿了顿,目光深深落在秦霖脸上,似有几分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