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骊隐约感觉出此宋文砚与苏瑶娘之间应是闹出不快了,因为宋文砚逐渐白日里也不去香阁了。
但这些和她又没关系,遂装作没看到。
这日二房嫡女宋敏之回娘家,二夫人特意让人将宋文砚夫妻俩叫去芳华居。
清骊此时在外头已是七孕月的妇人,故而宋文砚有些不愿。
“清骊,我自个儿去,你就在这柳院待着,母亲若是还挂心着你这身子,便不会怪罪你。”
清骊还记着欠二夫人的人情,况且,“大夫说了,越到后面越要勤走动,不然到时不好生产。”
“可是日头这样烈,你不是最怕热吗。”
宋文砚近来对她愈加关心,颇有一副体贴丈夫的做派。
清骊甚是不适应,“文砚,嫡母作为长辈,我们不好拒绝,而且柳院到芳华居也就几步路,我们沿着墙根儿走即可。”
宋文砚仍然不满,却无他法,“行吧,我扶你过去。”
“不用了,你身上热,让墨娟搀着就好。”
二人到芳华居时,二夫人母女不知说到什么,笑得很肆意。
见到清骊,宋敏之突然收了声,“弟妹,身子都这样重了。”
二夫人道,“可不是,都七个月了,但你别看清骊瘦,大夫每回来诊脉都说这胎稳着呢。”
清骊嫁进来第一日就见过宋敏之,那时她在大夫人和老祖宗面前,很是乖巧。
可如今回到自个儿母亲身边,瞧着性子又不像那般文静。
宋敏之对着宋文砚说,“五弟,快扶你媳妇坐下,怎么行了礼还在那站着。”
宋文砚便引清骊到一边坐着,再看榻上那对母女一左一右,眼神复杂地朝这对夫妻打量。
清骊问,“母亲可是有什么事同清骊说?”
二夫人顿时慈祥地笑出声来,“是有点事求你。”
清骊对二夫人是有几分感激之情的,遂说道,“母亲只管和儿媳说,儿媳能办到的一定尽全力去办。”
宋敏之道,“弟媳真是个爽快人儿,其实是我的事。”
“去年你送府里每人一支驱蚊的香包,我收到了之后,喜欢得不得了,佩戴了几月,冬季里还藏起来了。”
清骊说,“三姐抬举,弟妹做的就是普通的香包而已。”
宋敏之接着夸赞,“可不一般,我见那绣工,真是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
这话倒不作假。
清骊出阁前,素来在小香轩里待着,没什么旁的事可做,除了读医书,便是做女红。积少成多,慢慢地得了一手好手艺。
“三姐实在谬赞,弟妹只是熟能生巧,绣的也比不过织造局十分之一。”
宋敏之说,“弟妹何必谦虚,这次我回来就是求你再辛苦一些,为我家圆哥儿绣一件周岁宴上用的罩甲。”
宋文砚插话,“三姐,清骊眼下正是难过的时候,怎么能再费旁的力,这……”
“文砚,我能绣。”
清骊打断他,转头对二夫人道,“母亲,儿媳记得母亲的好,不过是绣一件小儿的衣裳,只是儿媳身子重,工期可能要长些,母亲和三姐莫怪。”
二夫人勾唇,“不急,算算日子,圆哥儿这孩子和你腹中这个正好差一岁,你生产前做出来便好。”
清骊点头,“多谢母亲体谅。”
宋敏之又说,“弟妹,料子我都备好了,一会儿就让人送去柳院。”
清骊回去后,宋文砚罕见在她面前咒骂了二房那对母女,在以前他是不敢的,可见这回是真动了怒。
“清骊,为何要应下?你知不知,现在这种时候,很容易熬坏眼睛。”
清骊倒是想说,要是祖母去世那会儿,宋文砚能去给她撑场面,她又何必欠二夫人这个人情。
可是她什么也没提,只道,“我小心些,趁着暖和,去院里借着日光绣,应是无事的。”
宋文砚越想越觉得受气,怕自己控制不住对身边人发怒,原地转了几圈又跑了出去。
清骊乐得清静,让人拿着布料,去院里裁样子。
院里几个丫头帮着,墨娟道,“五奶奶,这些布料只做一件周岁罩甲吗?”
“说是只有一件罩甲。”
“可三小姐也给了太多料子了,都能做五六件罩甲了。”
清骊一看,扯出要用的布料后,竟然还有大半卷的料子。
“那就先收着吧,兴许是怕我做毁了,重新再做不好找料子。”
墨娟抱着剩下的大半匹布,“好吧,那奴婢就先收到库里去了。”
清骊裁剪好样子,便开始一针一针缝制,腹中孩子的小衣都放到一边去了。
按照二夫人的说法,这圆哥儿的周岁应是九月底,眼下都七月初了,若是绣得精致些,也要加紧赶工了。
嘉钰八年,全国大部雨水稀少,因为去岁洪灾颗粒无收的农户,今秋又赶上旱灾。
不过因为宋翊的进言,年初派各官员南下跑了一趟,下了一批贪官,看住了各地粮仓储备。
灾时赈济及时,千万百姓免于饥饿与瘟疫,圣上因此被世人歌功颂德,朝堂之上,宋翊也跟着更上一层。
京中皆传,国公府世子怕是要被提为兵部尚书,成为大夏自建朝以来最年轻的二品大员。
一时间,宋翊的私人邀约不断,每每下了朝,都有一些老油条等在午门堵他。
宋翊能推的皆推掉,有些实在不能的,也得抽出功夫应酬。
这天是都察院左都副御史田信光做东,在京城鸿福酒楼设宴,邀请宋翊与其同僚前来。
宋翊到时,店小二点头哈腰上前来,“世子大人,您可算到了,楼上贵宾间儿人都齐了,眼下就差您了。”
“引路吧。”
“得嘞,您且跟我来。”
宋翊推门而入,“田大人,久候多时,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还望海涵。”
“世子客气了,快请坐。”田信光站起来举杯,“今儿个正好带了几个好酒的门生,一会儿定要与各位不醉不休。”
桌上七八人,分宾主落座,田信光使了个眼色,宋翊的酒杯立即被绍兴雕花满上。
三巡过后,宋翊眸光仍旧清明,田信光带来的那几个倒是都变了声调。桌上还有三两个和宋翊交好的挚友,可见田信光的拉拢之意。
宋翊不予应承,只说着囫囵话,田信光听出来却不敢发怒。
此人深不可测,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轻易信百姓口中所传,什么胸怀宽广奉公为民,宋翊这人若真是如此,怎会短短四年内即将坐到二品的位置。
再者,那可不是什么别的二品,那是兵部的二品尚书。
这顿饭吃到最后,桌上几人倒的七七八八,正在宋翊打算告辞之时,隔壁包间突然进来一批人。
听着熟悉,便多留了一会儿。
这一留不要紧,一番对话,直将他听得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