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骊白日里缝制罩甲,一整天都没歇着,入夜便困得睁不开眼,遂早早洗漱了躺下。
宋文砚晚间没回来,清理睡得更香。
只是柳院各房的灯才熄灭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剧烈的敲门声震亮了。
墨娟扶着清骊出门来,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家丁。
随后门外进来一男子,那男子身形伟岸,浑身戾气,众人瞧去,不是宋翊又是谁。
清骊心里慌乱,不知大半夜的,他来此处做什么。
宋翊倒是没为难她,只是走近几步对众人道,“本世子收到消息,听闻府里有人行巫蛊之术,意图争人福分,夺人寿禄。”
“而此物就在柳院之中,给我搜!”
这种歪门邪道的事若是坐实了,轻则家法伺候,重则是要进官府掉脑袋的。
墨娟坐不住,跑上前跪地求道,“世子,我们柳院怎么会有那种污秽之物呢。”
“我们五奶奶仍在孕中,整日恨不得吃斋念佛为腹中胎儿集福,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宋翊拧眉抬手,立即有两个家丁将人扯远放着。他看着清骊,语气平静,“只是例行府规,此事定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无辜之人。”
清骊仔细嗅了嗅,皱着小鼻子想:这人喝了多少酒啊。宋翊敏锐地抓到这一瞬,那嫌弃的小模样让他心里更加焦急。
这件事真是触到他的逆鳞,这些腌臜之人,都该死。
搜了半晌,西院的人都被吵醒,宋文砚也带着苏瑶娘匆匆赶到。
“大哥,这是怎么了?”
春喜在一旁将此事复述了一遍,连着苏瑶娘都甚是震惊。
宋文砚道,“绝不可能,清骊不会做这样的事!”
宋翊没理他,对宋明昌说,“二叔,侄儿也是偶然间得知这事,侄儿以为此股风气必须扼杀,断不可允其在府中兴起风浪。”
宋明昌赞同,只说仔细查,人手不够他这里还有。
他身旁的二夫人却已经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宋明昌问,“你这是怎么了,要是怕的话就回去芳华居。”
二夫人哪能走,她道,“既然是咱们西院的事儿,我怎么能离开呢。”
这时宋文砚注意到独站在堂屋门口的清骊,因着畏热,外头只罩了件淡绿圆领长衫。
女子身后屋内烛光映射,宋文砚忽觉这单薄的娇俏孕妇人要飞走一般,下一瞬他便撇下苏瑶娘,随本心抬脚去往那处。
自打柳院出现骚乱,宋文砚就急着赶来,脸上的担忧绝不似作假,苏瑶娘看着男人的背影,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没人注意,苏瑶娘身侧的宋翊又与她有什么区别。
宋翊本就有些酒气上头,眼前这一幕更让他心里绞得慌,忍不住攥拳集齐内力想要爆发。
还好,清骊及时躲开了,作势去扶吓瘫在一旁的墨娟。
墨娟委屈极了,“五奶奶,他们欺负人。”
清骊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别怕。”
就在这时,两个家丁抱出一堆布料。
不是一匹,是团成的一堆。
小厮如实道,“世子,就是此物。”
说着几人将这红色的喜庆布料铺开,里面赫然是黄色笔墨画的一张符字。
二夫人看到后,双腿虚晃了一下,及时被身后的丫鬟们扶住。
宋翊压着火,“来人。”
不大会儿,柳院几个丫头便被按着跪到地上。
宋翊板着脸,寒声问,“将这匹布的由来细细道出。”
几个丫鬟哆哆嗦嗦将今日宋敏之求人一事尽数拖出,宋翊转身看向二夫人,“不知二婶可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院里众人皆看向二夫人,二夫人摇着头,“都是误会,我和敏之哪里知晓这些门道,我们也是被陷害的。”
宋翊虽一身酒气,但眼神凌厉分明,“二婶,怎么不问问我今日是如何发现此事的?”
二夫人看着宋翊,满脸惊惧。
宋翊道,“你那位在钦天监任职的好女婿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竟然敢光天化日,在外头酒楼里对自己的旁门左道沾沾自喜。”
二夫人这下傻了眼,扑通一声跪在宋明昌脚边,“老爷,我也是为了咱们圆哥儿啊。”
“圆哥儿胎里就坐下疾症,如今未满周岁,整日昏睡不起,时不时还要发热惊厥,连太医都说活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圆哥儿是敏之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她要在夫家站稳脚跟,这孩子就不能没啊。”
二夫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宋明昌却越加羞愤恼怒,将人一脚踢了出去,指着她骂。
“你真是糊涂,难道文砚的孩子就不是一条命了吗!竟然想出用这种巫术借寿改运,你可把宋家子嗣看在眼里!”
“那敏之就不是宋家子嗣了吗!”二夫人哭诉,“要是圆哥儿保不住,乔家必定会给女婿纳妾,到那时敏之还不知如何水深火热。”
宋明昌不再同她理论,转而向宋翊道,“昭谨,这事虽大,但也是西院自个儿的事儿,不过你放心,二叔不会轻饶了他们,定让他们不敢再扰乱国公府。”
宋翊看着宋明昌,眼里意味不明,“好啊,二叔可要将此事当成要紧事处理了。”
“你放心,昭谨,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宋翊乜视了一圈,最后幽狠的目光停留在二夫人身上,“那侄儿就先告辞了。”
柳院逐渐恢复平静,院里只剩下几人僵持。
宋文砚不想走,苏瑶娘也耗着不走。清骊实在困顿,不想看他们在此处拉扯。
“文砚,既然瑶姨娘不舍,你就先去香阁休息吧,我这里有墨娟她们守着就好。”
宋文砚心里对苏瑶娘生出些怨怼,但一看苏瑶娘起了雾气的眼睛,又狠不下心。
也只能上前握住清骊的手,轻语道,“我将她送回去就过来。”
清骊感觉出针一样的目光射在她和宋文砚交握的双手上,她默不作声地抽回来,说,“不必折腾,一会儿天都亮了。”
宋文砚坚持,清骊便没再说什么,忍着苏瑶娘扭曲恨然的面容将二人先打发出去。
清骊有预感,那人今晚绝对会来,即使眼皮都支不起来了她也坚持不懈下。
就怕一会儿刚睡实了又被吵醒,惊得腹中娃娃不停折腾,索性不睡了,就这样坐着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