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舟并不知道风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早上还在看设计图，接到韩子溯的电话，但他语气支支吾吾，反反复复地问最近有没有和沈长昭见过。
“……昨天我们还见了。”
“你、你先别急，我只是提醒你，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动静。”
她没当回事，挂断电话后打算继续做自己的事，结果刚抬手，就看到那条新闻推送猛地跳进屏幕——
【独家：沈氏集团继承人沈长昭深夜与神秘女子共进晚餐，疑似旧情复燃】。
标题下面，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
灯光昏黄的餐厅包间，李清越侧脸入镜，沈长昭低头正要拿水，看起来安静得很。
但配上标题，以及推荐搜索的“缺席发布会参加生日宴”的旧事一拼，流言的导向一下子变了味。
【感觉被当猴耍】
【在节目上深情款款，现实中旧情难忘，有钱人就是喜欢两副面孔】
【真的无语，洛锦舟是冤种吧？连个男人都栓不住】
弹幕一条接一条，铺天盖地。
手机震个不停，消息一条接一条涌进来。
洛锦舟靠在椅子里，手机屏幕亮着，却没点开任何一条，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热量在一点点流失。
韩子溯的语音再次跳出来：“你现在别回任何人，冷处理。”
她没应，过了一分钟，电话变成了她父亲打来的。
“你还有脸接电话？”他一开口就怒气冲冲，“当初说什么都好，现在全城都在看你笑话，你让我们洛家往哪搁脸？”
她嗓子干涩：“这事我并不知情……”
“你不知情？你不是跟他住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出门见谁你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
“爸……”
“别叫我！你自己看看，现在网上成什么了？我们当初怎么跟沈家签的协议？怎么答应的？你自己守住了哪一点？”
电话那头还在吼，隔着话筒都能听出那种压不住的怒火。
“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我们不认这个女儿！”
她刚想开口，电话被挂断。
不到五分钟，那个从来没有过任何消息的家庭群里炸开了锅。
母亲发来语音：“当初叫你听话，好好和他相处，你偏要端着，现在好了吧？”
洛锦舟坐在客厅，手里握着手机，指节慢慢泛白，周遭静得可怕。
她不想在乎沈长昭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和李清越共进晚餐，可是不去想这些，之前他们一起的画面又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现，每一幅画面都在无情的嘲笑。
“洛锦舟我跟你讲，不能拿下沈长昭，爷爷奶奶那里你也别想回去，当初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像是一道闷雷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没哭，也没吼，只是整个人仿佛忽然被抽空了力气，眼前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像仿佛是有人突然拉低了世界的亮度。
她站着，但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连捏着手机的力气都在慢慢消失。
耳朵里传来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海底压强一样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喉咙发紧，想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努力睁着眼，却看不清屏幕里的字，眼前仿佛覆上了一层薄雾。
世界开始失焦，天花板和地板在视线里交换位置，她一步没站稳，扶着墙缓缓滑下去。
像是躲进了一个极小的空间里，脑子飞快运转，却控制不了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她意识清醒，却完全被困住了。
那一刻，她无比真实地意识到——
没有人会来帮她。
她坐在冰冷的地砖上，靠着墙，手还在发抖，手机滑落在一边的地毯上，屏幕还亮着。
“你已被移出群聊。”
几个灰色字跳出来，安静地悬在页面中央。
紧接着，一条短信弹出：
【姐，你别看群里那些话。】
她没点开。
因为她现在连字都看不清，眼前像是有水波在晃，呼吸还是浅的，手指僵硬到连握拳都无法做到。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必须有人来。
她靠着最后一点意识，拖着身体爬到茶几旁，把手机拾起来，打开通讯录，点了第一个名字。
韩子朔。
通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已经没什么声音：“……韩老师，你能来一趟吗？我需要帮忙”
那边像是察觉出不对，什么都没问，只回了一句：“好，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韩子朔赶到的时候，门没锁，他一推开就看见洛锦舟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身子靠着窗沿，眼神空****的，像是丢了魂。
“洛锦舟？”
她听见他喊她，脑子里却像慢了半拍才识别出是谁。
下一秒，一双手稳稳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是不是过度换气了？还能不能动？”
她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手无意识地握住他手腕，那种濒临崩溃的本能求救。
韩子朔吓坏了，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直接把她送到医院。
医生一边安排吸氧，一边交代：“情绪性晕厥，有急性应激反应迹象，最近尽量避免刺激她，别再让她一个人待着。”
病房的灯很白，冷气很足。
洛锦舟躺在**，眼睛半睁着，眼神还没聚焦，但终于开始缓慢地恢复呼吸节奏。
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卷进漩涡里，然后被扔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比起沈长昭做的事，父亲那句“我就应该掐死你”像魔咒一般一直在耳边萦绕，她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这句话。
韩子朔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说：“公司还有点事，必须回去开会……你别怕，有事按铃叫医生，别一个人扛。”
她点了点头。
刚下到大厅，来医院换药的江既望就眼尖地发现了他。
“老韩！你怎么在这儿？”他招呼道。
“正好！你来换药的是不是？”韩子朔盯着他的手，想起来他和洛锦舟还一起录过节目，两个人应该还挺熟悉，“帮我个忙”
“嗯？”江既望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是锦舟，她状态不是很好，现在在住院，我一会儿要赶去开会，你帮我看一下，免得她做傻事”
韩子朔焦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恳求。
两个人大学的时候勉强算是朋友，所以现在也不见外，直接求他。
听见是洛锦舟，江既望的眉头也拧起，问：“她怎么了？”
韩子朔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估计和沈长昭有关吧，毕竟除了那种丑闻”
到病房门口，他犹豫片刻，最终敲门，推开。
病房里，洛锦舟靠在床头，氧气管还挂在鼻下，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看到他进来，第一反应是警觉地盯着他：“你怎么来了”
江既望举了举包着纱布的手：“我来换药，刚好看见你……只是出于关心，没别的意思。”
她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才缓缓松了口气，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窗外无云的天空上。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声音低而温和：“是因为沈长昭？”
她缓缓摇头：“我不在乎他做了什么。”
“可是你现在这样……”
“我这样不是因为他”洛锦舟解释说。
既然她说不是，那应该确实不是。
在江既望印象里，洛锦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做事有她自己的考量，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变成现在这样，确实也不像是一个男人就可以导致的。
“你要喝水吗？”他环顾四周，最终起身拿出一个杯子，接了半杯温水递过去。
她接过水，低声说了句“谢谢”。
江既望站在床边，看着她喝了一口，像是终于放心了一点，轻声笑了一下：“没想到节目录完，我们俩先成了病号。”
洛锦舟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摊了摊手：“一个受伤，一个住院，你说观众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以为这是在给节目造势？”
她终于有点反应了，嘴角似乎轻轻动了动。
江既望借势留下，语气带着点玩笑的调侃：“本来我以为你是那种什么事都能扛住的钢铁选手，结果你也会崩。”
洛锦舟低声笑了一下，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我以前也以为我是钢铁，结果发现……可能是还没炼好的钢，一压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