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码头边空气湿润,带着潮水特有的咸腥味。
风浪停了,天却依旧阴沉,云层压得很低。节目组一早集合拍摄,今天的主题是“延续实践”,嘉宾需围绕前一天体验的职业,构思出可落地的实际方案。
洛锦舟坐在木栈道边的小圆桌前,摊开素描本。
本子上,是她昨晚画的一套渔夫正装设计图。
“还只是草图,”她语气平静,指着页面边缘的标注,“以马师傅为原型,从功能性角度出发,做了几个裁剪上的尝试。”
沈长昭站在她身边,略微俯身看过去,阳光正好从他背后落下来,映在纸面上。
她画得很细,连接缝、防风片、衣摆的压线都清清楚楚。
“这个领口设计得好。”沈长昭看着图纸,“日晒多、风重,贴合颈部确实更实用。”
洛锦舟看了他一眼,“但问题也不少。现在只是图,不知道结构撑不撑得住。”
“用什么面料?”他问。
“我选的是我选的是防水的涤纶加帆布材质,结实不易变形,而且方便清洗,适合渔船上的工作环境,还可以保留视觉辨识度。”
沈长昭没有过多评价,略略点了点头,随后又补上了自己的几个问题:“除此之外还要考虑一下可不可以适应潮湿高频工作环境,还有洗护与保养是否便利,以及如果投入量产,商业逻辑能不能成立。”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还有初期投产最低成本预估。”
两人像是在对项目评审,思维交锋,语气克制,动作干脆。
但就是这种简洁高效的沟通方式,让原本冰封的气氛,多了一丝松动。
沈长昭没有像以往那样试图讨好或试图拉近距离,他只是认真倾听,认真分析,并把她的设计当成真正值得商讨的方案来看待。
这一次,他没有绕任何弯路。
节目组的人站在远处看着,谁都没打扰。
“你看他俩现在这样,像不像在开投资评审会?”
“但这不正是锦舟最适合的场吗?”副导演笑着说,“只有把她当成年人、当合作伙伴,她才会回应你。”
节目录制终于在傍晚收工。
光线已经淡下去,码头边的灯依次亮起。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设备,大家都在说着“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之类的轻松话。
沈长昭摘下麦克风,看向另一侧已经换下工作服的洛锦舟。
她站在夕阳下,剪影分明,整个人看起来淡静得有些不可接近。
他走过去,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语气平平:“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聊一下”
两人没有回酒店,而是绕进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室内光线很柔,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小簇未收的干花。
点完咖啡后,两人对坐无言。
洛锦舟先开了口:“这次节目录制,我们就没有别的联系了”
沈长昭一愣,杯沿还没碰到唇边。
“别墅里的东西我会过几天回去整理清空。之后就不再打扰。”
“锦舟——”
她打断他:“我想做个彻底的分割。”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低声问:“为什么?”
“我们之间,不是很好吗?”他目光看着她,眼神藏不住的慌,“我们明明都……彼此都交付过真心了”
她笑了一下,但笑意淡得像是礼节:“我们又不是小孩,不是拉拉手就算交付真心”
沈长昭想开口解释,可她不给机会。
“而且你的真心从来也不是坚定给我的”她说,“当初的发布会,你缺席,电话那头是女人的声音,我并不在乎你让我独自去发布会应对媒体,我只是觉得你把我晾在镜头前,而且却在和另一个女人……是对我的不尊重”
“除此之外”她盯着他,“你把我当李清越的替身。你甚至不知道你在投射,你看见我穿白裙子会走神,你会回避不让别人去提她的名字,你在怕别人也揭开这层纱”
沈长昭喉头一哽,没说话,抓着杯子的手指紧绷着。
她接着道,“你摇摆不定,在几方周旋”
“你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不知道我讨厌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签那份合约。你只是觉得——我和李清越气质像,所以我也该是她那样的人。”
沈长昭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可我不是。”她说得很轻,但很坚定,“从来都不是。”
她看着他的眼睛,“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会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利益捆绑”
她顿了一下,补了一句:“这段时间,谢谢你。”
说完,洛锦舟淡淡一笑,像是释怀了,起身离开。
“洛锦舟”
他终于开口,嗓音压得低沉,“可不可以别走。”
她没有停下。
“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辩解。”他跟了两步,眼底泛出焦灼,“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你,是我把你当了替身,是我没站在你这边。可我不想结束。”
她转身,语气仍然平静:“不想结束,是因为你发现李清越和我都抓不住,权衡之下,我还算可以拿捏是吗?”
沈长昭被噎住,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说你现在喜欢我,”她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针,“可你能保证你喜欢的不是李清越的影子,不是你想象里那个永远安静、合适、刚好填补你情绪空洞的人?”
沈长昭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她看着他,声音轻却很坚定,“这场合约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是我在痴心妄想,以为靠近你能得到一点什么”她轻笑,“结果你我都在逢场作戏”
“不是逢场作戏,都是真的”
“沈长昭,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她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吧”
咖啡馆人不多,灯光昏黄,空气里浮动着焦糖和烘焙豆的气味。靠窗坐着的三两对情侣低声说着话,偶尔传来瓷杯轻碰的声音。
“他们是不是有点眼熟?”邻桌一位女生压低声音,“好像在哪个节目里见过。”